第192章:省城交通擁堵難題,城市規劃的瓶頸
出院手續辦得很快。
林舟沒有驚動任何人,自己收拾了簡單的行李,謝絕了孫主任派車來接的好意,獨自打車前往省發改委。
省城的清晨,已經展現出它不堪重負的一麵。
出租車在立交橋上走走停停,像一條被卡住喉嚨的魚。司機是個健談的中年男人,嘴裡叼著根沒點燃的煙,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對著前麵紋絲不動的車流,用一種混合著絕望和熟稔的語氣進行著即興評書。
“看見沒,兄弟,這就是咱們省城的‘早高峰’。不是高,是瘋。我跟你講,每天早上從南三環到省委大院,平時二十分鐘,現在一個半鐘頭能到,都得是你家祖墳冒青煙。”
林舟看著窗外,一條條車龍彙聚,又在下一個路口堵死。鳴笛聲、發動機的空轉聲、遠處救護車徒勞的警報聲,交織成一首屬於現代都市的煩躁交響曲。
他的目光越過車頂,看向遠處那些鱗次櫛比的高樓。它們在晨光中勾勒出城市雄心勃勃的天際線,但在這條天際線之下,無數的動脈血管,正因擁堵而變得淤紫、壞死。
“以前還好點,”司機師傅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濃茶,繼續說道,“這幾年新樓盤蓋得比韭菜長得都快,人都往城裡擠,路還是那幾條老路,能不堵嗎?前年說要修地鐵,圖紙都掛出來了,後來沒信兒了。去年說要搞高架快速路,挖了半年,換了個領導,又填上了。就這麼來回折騰,咱們老百姓遭罪。”
林舟安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他知道,司機口中的每一句抱怨,都是最真實的一手民意資料。
一個小時二十分鐘後,出租車終於停在了省發改委那棟莊嚴肅穆的大樓前。林舟付了車費,司機師傅看著計價器上的數字,咧嘴一笑:“兄弟,看見沒,堵車也能創收。咱們省城的gdp,一半都是我們這些司機在路上堵出來的。”
這句玩笑話,卻讓林舟的腳步頓了一下。
他走進發改委大樓,沿途遇到的工作人員,無一例外地都會向他投來注目禮。那目光很複雜,有好奇,有審視,有敬畏,也有藏得不那麼深的嫉妒。
二十八歲的副廳級,省發改委副主任。
這個頭銜像一道過於耀眼的光環,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不真實。
他的辦公室在十一樓,一個靠南的獨立單間,視野極好。孫主任的秘書小張已經提前幫他把一切都打點好了,辦公桌擦得一塵不染,文具擺放得整整齊齊,一盆綠意盎然的君子蘭,正對著窗外的陽光。
“林副主任,孫主任讓您安頓好了就去他辦公室一趟。”小張客氣地說道,姿態放得很低。
“好的,謝謝。”
林舟放下背包,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從這裡,可以俯瞰小半個省城。一條城市主乾道,像一條巨大的停車場,紅色的刹車燈連成一片,刺眼而絕望。
這就是他即將麵對的戰場。
孫主任的辦公室裡,煙霧繚繞。
這位發改委的一把手,正對著一幅巨大的省城規劃圖,眉頭緊鎖。看到林舟進來,他掐滅了手裡的煙,指了指對麵的沙發。
“身體都好了?”
“沒什麼大礙了,謝謝主任關心。”
“那就好。”孫主任沒有過多的寒暄,他坐回自己的大班椅,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又從旁邊一摞小山似的文件夾裡,抽出最厚的一本,一起推到林舟麵前。
“這是你的任命文件。這個,是你上任後的第一個任務。”
林舟的目光落在那本厚得像磚頭一樣的文件夾上。封麵上沒有標題,隻貼著一張白色標簽,手寫著兩個字——“交通”。
“省城的交通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是個毒瘤。”孫主任的聲音很沉,帶著一種長期處理棘手事務所特有的疲憊,“每天早晚高峰,全城主乾道平均時速低於15公裡。市民投訴信,一個月能裝滿兩個麻袋。因為交通癱瘓造成的經濟損失,去年初步估算是三百二十個億,今年隻會更多。”
他頓了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要潤一潤乾澀的喉嚨。
“這不是個新問題。從我上任開始,就一直在抓。市裡成立過‘治堵辦’,交通廳牽頭搞過‘聯合會診’,請過京城的專家,也去國外考察過。方案出了十幾套,錢花了幾十個億,結果呢?”
孫主任自嘲地笑了笑,“路越修越堵,市民怨氣越來越大。現在,‘治堵’這兩個字,在省城已經快成一個笑話了。誰沾上,誰倒黴。”
林舟翻開了那本厚厚的文件夾。
裡麵是過去五年,所有關於省城交通治理的方案、報告、會議紀要和專家意見。有主張大力發展公共交通的,有建議實施單雙號限行的,有規劃建設更多高架橋和隧道的……每一份方案都看起來論證詳實,數據充分,但最終的結果,都附在文件末尾——“項目擱置”、“效果不彰”、“引發新的擁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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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這樣?”林舟問。
“牽扯太多。”孫主任歎了口氣,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城市規劃有曆史遺留問題,老城區的路網是幾十年前的格局,根本動不了。部門之間壁壘森嚴,交通局管信號燈,城建局管修路,公交公司管線路,地鐵公司又是獨立王國,誰也指揮不動誰。更彆提這背後,還牽扯到房地產開發、土地財政,每一條路的拓寬,每一條地鐵線的規劃,背後都是上百億的利益博弈。”
孫主任看著林舟,目光變得嚴肅起來。
“小林,我把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你,不是想為難你。恰恰相反,是因為現在隻有你,才有可能解開這個死結。”
“你沒有在省城交通這個爛攤子裡摻和過,一張白紙,沒有曆史包袱。你背後有周書記和省委的支持,這是尚方寶劍。最重要的是……”孫主任的指節,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你那套數據化的、全局性的規劃思路,是解決這個問題的唯一辦法。”
他把林舟當成了執刀的頂尖外科醫生。
而省城的交通係統,就是那個病入膏肓,體內長滿腫瘤,血管和神經都纏繞在一起,誰也不敢動刀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