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物資儲備中心,風聲淒厲,像無數把鈍刀子在刮擦著巨大的鋼結構穹頂。
“唯一通道?”
蘇曉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冰錐,瞬間刺穿了現場所有的嘈雜。那名臉色慘白的下屬被她盯得一哆嗦,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交管總隊的專家組正在進行最後評估,但……但初步結論非常不樂觀。他們建議,為了絕對安全,車隊應該原地待命,等待橋梁狀況穩定。”
“等待?”蘇曉重複著這個詞,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等台風過去,還是等洪水把人淹了,我們再去收屍?”
她沒有再看那名下屬,而是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車隊。風卷著雨絲,打在她的臉上,冰冷刺骨。她徑直走到頭車駕駛室旁,敲了敲車窗。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壯漢,看到蘇曉,連忙搖下車窗,臉上帶著幾分敬畏和不安。
“蘇廳長。”
“油加滿了?”
“滿了,隨時能走。”
“好。”蘇曉點了點頭,目光越過他,看向後方那一條望不到頭的鋼鐵長龍,“告訴兄弟們,檢查車輛,係好安全帶。五分鐘後,我們出發。”
司機愣住了:“可……可是大橋……”
“沒有可是。”蘇曉的眼神不容置疑,“我的車在前麵開道,你們跟緊了。天塌下來,我頂著。”
說完,她不再理會司機的錯愕,轉身走向自己的指揮車。那股決絕的氣勢,讓周圍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都感到一陣心悸。這已經不是在執行命令,這是在賭命。
然而,當她的手剛剛觸碰到指揮車冰冷門把手的瞬間,口袋裡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是趙興邦的秘書長。
“蘇廳長,書記命令,車隊原地待命,等待指揮中心的新路線指令。”
蘇曉握著門把的手緊了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新路線?通往青山水庫下遊村鎮的,隻有雲江大橋這一條路。除非他們能讓車隊飛過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傳來秘書長有些複雜的語氣:“是林舟同誌的建議。他說,他能找到一條新路。”
林舟。
聽到這個名字,蘇曉那股即將噴薄而出的強硬氣勢,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按了下去。她的腦海裡,瞬間閃過紅山縣的剪紙工坊,閃過省城金融市場那張無形的大網,閃過無數次在看似絕境中,那個年輕人總能創造奇跡的畫麵。
她的理智告訴她,這不可能。一張地圖,她和交通部門的專家已經翻來覆去研究了無數遍。但她的直覺,卻又在瘋狂叫囂著,相信他。
這種矛盾的感覺,讓她感到一陣久違的煩躁。
“我等十分鐘。”她對著電話,一字一頓地說道,“十分鐘後,如果我沒有收到任何新指令,我的車隊,將強行通過雲江大橋。”
掛斷電話,她靠在車身上,抬頭望向那片被風暴攪得如同混沌般的天空。她第一次感覺到,在真正的天威麵前,個人的意誌和決心,是何等的渺小。
……
省政府三號會議室,氣氛比外麵的台風眼還要壓抑。
雲江大橋傳感器傳回的實時數據,像一份死亡判決書,投射在主屏幕上。橋梁結構專家、氣象專家、交通專家圍在一起,激烈地爭論著,每個人都引經據典,但誰也說服不了誰。
“渦振頻率已經接近臨界點!必須馬上封橋!否則一旦發生共振,神仙都救不了!”
“封橋?蘇曉同誌的物資車隊怎麼辦?下遊那幾萬人的命,你負責嗎?”
“這是科學!科學不能摻雜感情!”
趙興邦麵沉如水,聽著這些無休止的爭吵,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發現,林舟之前那個“結構性失能”的判斷,是何等的精準。這些平日裡各個領域的頂尖專家,此刻就像一群被關在籠子裡的獅子,除了互相咆哮,解決不了任何實際問題。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的年輕人。
林舟正站在李瑞的超算中心旁邊,戴著腦機接口耳機,雙眼微閉。他的麵前,是一幅隻有他能看見的,雲州市的“數字孿生”沙盤。
在沙盤中,通往青山水庫下遊的那條代表著“雲江大橋”的線段,已經變成了刺目的紅色,並且在以極高的頻率閃爍,隨時可能斷裂。而代表著蘇曉車隊的那個藍色圖標,正停在紅線的起點,進退兩難。
“把所有衛星圖層、地形勘測數據、水文地質資料,甚至是近五十年的地方誌、林業、礦業檔案數據,全部加載進來,精度調到最高。”林舟在腦海中下達指令。
“老大,這數據量太龐大了,很多都是幾十年前的塵封檔案,格式亂七八糟,還有手寫的……”李瑞的聲音在耳麥裡響起。
“我需要。”林舟的回答隻有三個字。
下一秒,他眼前的沙盤世界,發生了奇妙的變化。除了現代化的城市模型,一層層半透明的、帶著曆史塵埃的數據圖層,疊加了上來。
一條被廢棄的、上世紀七十年代修建的林場運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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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在九十年代因為礦山枯竭而被關閉的礦場的內部坑道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