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架上掛滿攀附的身體,車頂趴伏著蜷縮的身影。
沉重的負荷壓得厚實的輪胎微微下陷,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在這條通往未知地獄的逃亡路上,富商與貧民的身份標簽被徹底撕碎。
所有人隻剩下一個共同的名字——難民。
卡車在坑窪路麵上劇烈顛簸,車上的人群忍不住回頭,望向那座正被災難陰影吞噬的家園。
嗚咽聲、壓抑的哭泣聲在擁擠的車廂裡彌漫。
幾名小商販模樣的男人,死死扒著車廂邊緣,望著漸行漸遠的城市輪廓,嚎啕大哭,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了賴以生存的根。
時間緊迫,軍車數量杯水車薪。
能擠上車,已是踩著他人的絕望換來的幸運。
因此,除了身上單薄的衣物,任何物品都不允許攜帶。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浩劫麵前,他們被迫放棄了所有身家。
末日後生存本就艱難。
能在安全區擁有一間小小的鐵皮房,或許是許多人拚儘半生才換來的安身之所。
而現在……
全都沒了。
“為什麼災難一會兒真一會兒假?!疏散又趕回來,現在又疏散?!”
“軍方都是吃屎的嗎?一開始就讓我們疏散了,何至於像現在這樣?!”
“我們交了那麼多稅!養的都是一群豬嗎!?”
疏散出口處,幾名死活不願離開的中年人滿臉激憤,對著維持秩序的士兵嘶聲斥責。
他們前些日子剛剛傾家蕩產,湊齊一批貨物運到東海,指望著靠這次買賣翻身。
一路穿越四片城市廢墟,遭遇兩次異魔襲擊,商隊死傷過半才抵達這裡。
本以為苦儘甘來,卻撞上滅頂之災。
一個麵容滄桑的中年男人雙目赤紅,死死抓住士兵手中的槍。
青筋暴起,嘶吼著想要衝回城內:“讓我回去!!我女兒還在裡麵!”
和他一樣絕望的,是商隊裡一個隻剩一條手臂的女人。
她半跪在冰冷刺骨的地上,額頭抵著粗糙的砂石,對著身前的士兵苦苦哀求。
她的男人已經死在了路上。
年輕時和丈夫拚命攢下一點能量點。
這些年,總算過上稍微安穩點的日子。
現在,什麼都沒了。
“大人……”
女人額頭滲出血絲,聲音破碎不堪,“你們要毀城,家沒了,我們以後可怎麼辦啊!!”
卑微如草芥。
士兵看著腳下不斷磕頭的女人,心中暗歎。
職責所在,他不可能放任何人回去。
一旦有人逃得晚,引來深海異魔,後果不堪設想。
能活一個是一個。
“放心,不會毀城。”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種刻意拔高的安撫。
哭喊和吵鬨聲為之一頓。
隻見一名來自綠林戰區的代表站了出來。
挺著肚子,聲音洪亮地宣布:“軍方向你們保證,或幾天,你們就能回家了。”
眾人臉上閃過錯愕,隨即爆發出狂喜的歡呼。
真的!?
之前不是說軍方打算毀掉東海阻止深海異魔嗎!?
那綠林代表臉上擠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環視周圍的軍方靈韻者:“看到了嗎?毀了城,毀了東海,這些可憐的百姓該怎麼辦!?”
他話鋒一轉,矛頭直指蘇瑤:“蘇瑤委員還是太年輕了,根本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會給東海周邊造成多大的損失,深海異魔而已,等援軍到了,就能輕鬆解決。”
說罷,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沉默佇立的蘇瑤,眼底掠過一絲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