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夏,葉永誠正式從教師一線退下來的時候,他們一家正好搬進了新房子裡。而就在這時,劉麗鳳帶著女兒葉明豔,回到上山村了。
麗鳳的爺爺八十大壽,她就帶上女兒,回來為老人祝壽。按理說,葉老六這個孫女婿,也需要回來一趟,但最近他手上非常忙,實在是脫不開身。得到老人的諒解,他備了一份厚禮,就讓老婆和女兒回家一趟。他本來想讓兩個兒子也一起回老家,但兩個兒子怎麼都不肯,也隻好作罷。
鳳來至廣東一線正在修建高速公路,但目前還沒有通車。麗鳳母女所乘坐的大巴車,行駛的是國道以及兩省的省道,本來一天一夜就可以到達。但是,在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大巴車出故障了,結果花了五個小時才解決,以致麗鳳母女後半夜才到達鳳來縣。
兩人先是在娘家住了兩天,到了第三天,麗鳳才領著女兒回到上山村。家裡已經沒人了,隻是老六與葉永誠有那一層契兄弟的關係在,再加上表妹劉麗萍,以及一些鄰居親戚,不論是於情、還是於理,麗鳳母女是必須回上山村的。
麗鳳母女若是平常上門,永誠家隻需要按照一般農村禮節招待便可,但此時距麗鳳母女上一次回來又過去了三年的時間,永誠一家把她們當成了尊貴的客人,殺雞宰鴨、翻箱倒櫃、極儘熱情。
茶點過後,永誠夫婦把麗鳳母女請到新家的客廳裡,急切地打聽著德安夫婦在深圳的情況。
劉麗鳳知道他們牽掛遠方的兒子和兒媳婦,就不敢怠慢,詳細地講述了這些年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
當說到一些辛酸的事情,郭惠珍忍不住抹起了眼淚,葉永誠也沉默不語。
劉麗鳳見狀,隻好儘挑一些歡喜的事情說。
大人們說著大人們的話,而葉章宏和葉明豔這一對自小就玩在一起的夥伴,這一次見麵竟然顯得很是生分。
他們在一起玩的時候,都還是穿開襠褲的小屁孩,每天不是結伴田野山穀處瘋跑,就是玩一些小孩子過家家、撒尿和泥巴的遊戲。而如今,兩人都長大了——章宏即將升入小學三年級,明豔也快讀五年級了。隨著兩人的成長,再加上一彆又是三年,兩個之間有所生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要說兩人小的時候倒也沒有什麼差彆,每天穿得隨隨便便的,出去外麵跑一趟,回來都是臟兮兮的。隻是,現在兩人之間的差彆就顯而易見了。這些差彆,主要體現在葉明豔的身上——穿戴好看得體,留一個農村裡根本看不見的發型,舉手投足之間更是顯得有彆於農村孩子。而且,她和她媽媽說的都是普通話,甚至還有幾句任誰都聽不明白的廣東話。
即使一彆又是三年,章宏並沒有忘記這個小時候的玩伴,隻是她的變化太大了,他甚至都快認不出她了。
明豔也記得章宏。她要比章宏大兩歲,而彆看那時候章宏還小,不僅貪玩、又能玩。就在她回到上山村的那一段時間,兩個哥哥不帶她玩,她隻好找章宏玩,兩人沒多久就好得幾乎是形影不離,上山摘野果、到小溪裡捉泥鰍。兩個哥哥經常欺負她,章宏就開始保護她,就憑他怎麼可能是她的兩個哥哥的對手,他喊來一大幫一起玩的小夥伴,一群人追著要與她的兩個哥哥決鬥……
她的童年記憶,很多都和他有關。
上一次重逢,明豔和家人來去匆匆,再加上家裡辦事情,兩人隻是見了幾麵,並沒有什麼接觸;此時再次重逢,兩人卻都沒有說什麼話——明豔乖乖地坐在她媽媽的身邊,坐久了就有點不耐煩;章宏則是規規矩矩地坐在爺爺的身邊,聽著老六嬸講述他爸媽的事情。
這也是章宏第一次聽說父母的詳細情況。
但他的年紀還小,不懂得老六嬸所講述的那些辛酸和歡喜,究竟意味著什麼。
麗鳳講述完德安夫婦的事情,打算再跟永誠夫婦說幾句悄悄話——去年,葉梅香也去了深圳,並且也在河心村裡落腳,誰也想不到,葉德安與她大有舊情複燃之勢。
她覺得必須讓永誠夫婦知道這一件事情。
但有兩個小孩子在場,麗鳳就想把他們支開。
她讓明豔跟著章宏出去玩。
明豔不肯。
麗鳳驚訝地說:“你不認識章宏了嗎?小時候,你不是最喜歡和章宏在一起玩嗎?快去,我還有話要跟你的伯伯和伯母講!”
惠珍也附和道:“去啊,出去玩一玩!離開上山村那麼久了,估計你該忘記這裡的事物了。章宏,快帶你的明豔姑姑出去走走。”
明豔姑姑這才不情願地站了起來。
這時正好是暑假。天氣雖然熱了一點,但山上的烏飯子和桃金娘已經成熟了,小溪裡的泥鰍、小魚也特彆多。
章宏帶著明豔,走到大馬路上。
他即將升入三年級,爺爺明顯對他嚴格了許多,他心思已經不能放在田野山穀裡,也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一玩就是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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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明豔,他也想不出自己該帶她去什麼地方玩。她的個子比他高,穿著又很講究得體,總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帶她滿世界瘋跑吧!
要不,帶她去學校,看看他們的新教學樓和大操場?如果她在老家讀書,她也可以在教學樓寬敞明亮的教室裡讀書!
想到這裡,章宏當即領著明豔,向學校走去。到了學校大門口,他特意把她領到石碑前,並把她爸葉永強的名字指給她看。
明豔隻看了一眼,並沒有什麼興趣。
章宏隻好領著她走進教學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