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林傑再沒合眼。蘇琳那句“病曆是假的”像一根針,紮在他的神經上。他反複推敲著王保田這個病例,以及與之相關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
天快亮時,一個清晰的念頭浮現在他腦海裡——這會不會是一個針對他的陷阱?
理由呢?
自己之前扳倒了李為民,相當於斷了張洪斌一臂。張洪斌那邊絕不會善罷甘休。明著打壓,有院長看著,可能不太方便。那來暗的呢?
如果能在醫療問題上抓住自己的把柄,比如“用藥不當導致病人病情加重甚至死亡”,那將是對他最致命的打擊。不僅能輕易毀掉他的職業生涯,連院長也保不住他,甚至可能被牽連。
王保田,這個看似普通卻透著古怪的老病人,就是一個絕佳的“道具”。他頻繁入院,病情“凶險”,對“利喘靈”有“特效”。如果在他林傑當班的時候,王保田再次“準時”發病,而自己按照“慣例”使用了“利喘靈”,之後病人卻出了意外……那麼,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他。病曆是精心準備過的,顯示他一直用這個藥效果良好,你林傑用了就出事,不是你的責任是誰的責任?到時候,呼吸內科的楊醫生、吳副主任,甚至急診科的孫護士長,都可能成為指證他的“證人”。
那個藥代的小動作,孫護士長的異常,呼吸內科醫生的牽扯……所有這些碎片,在這一刻被這個假設串聯起來,形成了一條陰毒的計策。
蘇琳不知通過什麼渠道得知了這個陰謀,或者至少察覺到了王保田病曆有問題,所以才冒險深夜來電示警。
想通了這一層,林傑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好狠的手段!殺人不用刀,直接利用醫療規則和病人生命來構陷!
憤怒之後,是極致的冷靜。既然知道了對方的劇本,那這出戲,就不能按照他們的導演來演了。
他將計就計。
早上交班時,林傑神色如常,甚至帶著一絲夜班後的疲憊。他像往常一樣彙報了夜班情況,提到王保田已從icu轉回呼吸內科,病情穩定。
趙建明聽著,沒什麼表示,隻是慣例問了幾個其他危重病人的情況。
交班結束,大家各自散去。林傑沒有立刻離開,他走到護士站,對正在核對醫囑的孫護士長看似隨意地說了一句:“孫姐,呼吸科那個王保田轉回去了。這老爺子也真是不容易,每次來都那麼凶險。”
孫護士長抬起頭,臉上依舊是那副和氣的笑容:“是啊,老病人了。不過這次恢複得還算順利。”
“嗯,”林傑點點頭,語氣帶著點年輕醫生的“求知欲”,“我看了他之前的記錄,好像每次用‘利喘靈’效果都挺明顯的。這藥在咱們科備著嗎?下次要是再遇到類似的緊急情況,也好心裡有數。”
孫護士長眼神微微一閃,笑道:“備是備了一些,主要是應對呼吸內科轉過來的或者他們門診收治的這類老病人。怎麼,林醫生對這個藥感興趣?”
“就是覺得效果挺奇特的,”林傑笑了笑,“畢竟價格不便宜,效果要是真那麼好,也算物有所值。”
“進口藥嘛,效果是還行。”孫護士長含糊地應了一句,低下頭繼續核對醫囑,似乎不想多談。
林傑不再多問,轉身離開了護士站。他剛才那番話,有兩個目的。一是確認“利喘靈”在急診科確有儲備,而且是針對特定人群,這符合“陷阱”的設定——工具已經準備好,就等他這個“主角”上場了。二是故意表現出對“利喘靈”的“興趣”,給對方一個錯覺,認為他可能已經“上鉤”,下次遇到類似情況會優先考慮使用。
這是一種心理暗示。
接下來一整天,林傑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他仔細處理每一個病人,但眼角餘光始終留意著急診科的入口和孫護士長的動向。
下午三點多,那個穿著藏青色西裝的藥代果然又出現了。他沒有直接進急診科,而是在外麵的走廊上晃了一圈,打了個電話。
沒過幾分鐘,孫護士長就從護士站走了出來,兩人再次消失在消防通道的方向。
林傑不動聲色,他需要找一個可靠的幫手。劉斌或許可信,但他態度曖昧,而且目標太大。他需要的是一個不那麼起眼,但又足夠細心、並且可能對孫護士長有所不滿的人。
他的目光掃過護士站,落在了其中一個姓韓的年輕護士身上。小韓護士工作認真,性格有點直,前幾天還因為領用耗材的事情被孫護士長當眾批評過,當時眼圈都紅了。
機會來了。林傑假裝去治療室取東西,路過小韓護士身邊時,她正在整理輸液卡。
“韓護士,”林傑壓低聲音,語氣嚴肅,“幫個忙。”
小韓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盯著點孫護士長和外麵那個穿藍西裝的藥代,”林傑語速很快,但清晰,“如果他們等會兒有什麼東西交接,或者孫護士長拿了什麼藥特意放在某個地方,你留意一下,彆聲張,事後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