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組的工作進入攻堅階段。各小組需要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負責部分的修改,並彙總關鍵數據,形成規範的核心證據支撐。
梁啟華院士對進度抓得很緊,要求每個小組每周彙報進展。壓力層層傳導下來。
這天下午,是“微創瓣膜手術”小組的數據核對會。這個小組由首都醫科大學的孫建明教授牽頭,組裡還有幾位來自不同醫院的瓣膜手術專家。
孫教授是團隊裡對林傑意見較大的幾位之一,私下沒少議論林傑“靠關係”、“方案華而不實”。
會議剛開始沒多久,問題就出現了。
負責統計“微創二尖瓣成形術與傳統開胸手術中期隨訪結果對比”數據的,是孫教授帶的一位博士後。
他展示的初步分析結果顯示,在術後三年隨訪期內,微創組患者二尖瓣反流複發率“顯著高於”傳統開胸組。
這個結果一出,會議室裡頓時議論紛紛。
“如果微創組複發率更高,那我們在規範裡大力推廣微創技術,豈不是站不住腳?”一位專家皺眉道。
孫教授臉色不太好看,盯著投影屏幕上的數據表格,手指敲著桌麵:“數據來源可靠嗎?統計方法有沒有問題?”
那位博士後有些緊張,推了推眼鏡:“數據……數據是從我們醫院和協作單位數據庫裡提取的,統計方法是標準的卡方檢驗……”
“把原始數據和處理過程調出來看看。”孫教授命令道。
博士後操作電腦,調出了龐大的原始數據集和複雜的統計代碼。
會議室裡的人都伸著脖子看。
林傑坐在靠後的位置,也凝神看著屏幕。
他敏銳地注意到,在數據分組時,似乎有一個關鍵變量——術前二尖瓣反流機製的分類——沒有被充分考慮進去。微創手術對某些複雜機製的反流,效果確實可能不如傳統開胸手術,但如果把所有機製混在一起分析,可能會掩蓋微創手術對某些類型病變的優勢。
孫教授和其他幾位專家也陸續發現了這個問題,會議室裡爭論起來。
“這個分組有問題啊!退行性病變和功能性病變能放一起比嗎?”
“還有合並其他心臟手術的病例,應該剔除出去單獨分析!”
“這統計代碼誰寫的?交互項都沒加!”
問題越揪越多,那位博士後額頭冒汗,操作電腦的手都有些發抖。
眼看會議就要陷入僵局。
孫教授的臉色越來越沉,這數據是他小組負責的,如果出了大紕漏,他臉上無光,更會在梁院士那裡失分。
“今天先到這裡吧!”孫教授有些煩躁地揮揮手,“數據重新整理,統計重新做!下周再彙報!”
會議不歡而散。
孫教授鐵青著臉,第一個離開了會議室。
林傑沒有立刻離開。
他走到那位一臉沮喪的博士後身邊,低聲問:“李博士,原始數據方便給我一份嗎?我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李博士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著林傑。
他和林傑沒什麼交集,隻知道這個年輕人風頭正勁,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幫忙。
“這……孫教授他……”李博士有些猶豫。
“沒關係,我就看看,不一定能幫上忙。”林傑語氣平和。
李博士看了看門口,咬了咬牙,將一個加密u盤快速塞到林傑手裡:“原始數據和初步代碼都在裡麵。拜托了,林醫生。”
林傑點點頭,將u盤收好。
回到酒店房間,林傑立刻打開電腦,插上u盤。
數據集果然龐大而複雜。他深吸一口氣,開始逐行檢查數據,重新梳理變量。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他首先對數據進行清理,剔除不符合入組標準的病例。
然後,嚴格按照二尖瓣反流的病理生理機製進行精細分組:退行性、功能性、缺血性、風濕性等等。接著,他重新編寫統計代碼,采用更複雜的多因素回歸模型,將手術方式、病變機製、患者年齡、左室功能等多個變量同時納入分析。
屏幕上的代碼飛快滾動,統計結果不斷輸出。
窗外天色由暗轉明,林傑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但他精神高度集中。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時,他終於完成了全部重新分析。
結果清晰地顯示:對於退行性二尖瓣反流這一主要類型,微創手術與傳統開胸手術的中期效果包括反流複發率、再手術率、生存率無顯著差異;而在術後恢複速度、疼痛評分、患者滿意度方麵,微創組顯著優於開胸組。隻有對於部分極其複雜的混合機製反流,傳統開胸手術才顯示出一定優勢。
這個結論,與之前那個粗糙分析得出的“微創組複發率高”的結論,截然不同!也更加符合臨床實際和國際上的主流觀點。
林傑長長舒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
他沒有立刻將結果發出去,而是仔細檢查了一遍所有的分析步驟和結果,確保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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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將重新分析後的完整報告、清晰的統計圖表以及修改後的代碼,打包成一個文件夾。
他發給了李博士,並附了一句話:
“李博士,這是我初步複核的一些結果,僅供參考。可能對你們後續分析有點幫助。有些統計方法我們之前也用過,可以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