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如同無數根鋼針,刺入我的皮膚,瞬間淹沒了我。巨大的爆炸衝擊波在水中傳遞,震得我五臟六腑仿佛移位,耳膜轟鳴,幾乎昏厥。
求生的本能讓我在短暫的失神後猛地掙紮起來,奮力向水麵浮去。口鼻衝出水麵,我貪婪地吸入混雜著硝煙和血腥味的空氣,劇烈地咳嗽著,眼前陣陣發黑。
河麵上,景象如同煉獄。烏篷船的船頭被徹底炸碎,燃燒的殘骸和破碎的肢體漂浮得到處都是,將河水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兩岸的蘆葦依舊在燃燒,火光映照著狼衛們驚慌失措、搶救傷員的身影。慘叫聲、怒吼聲、落水聲不絕於耳。
孫千戶……他用最慘烈的方式,與叛徒趙無咎同歸於儘,為我爭取了這寶貴的逃生機會!
我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但此刻不是悲傷的時候。我必須活下去!不能辜負他的犧牲!
“在那邊!還有一個!”有狼衛發現了在水中掙紮的我,立刻指向這邊,數支弩箭嗖嗖射來!
我猛地吸足一口氣,再次潛入水中,拚命向河對岸黑暗的蘆葦叢遊去。箭矢噗噗地射入身後的水麵。
我必須儘快上岸!在水中就是活靶子!
肺部的空氣即將耗儘,我猛地鑽出水麵換氣,立刻又引來一陣箭雨和呼喝!狼衛們開始駕著小船圍攏過來!
就在這危急關頭——
轟!轟!
京城東北方向,再次傳來了兩聲更加劇烈的爆炸!火光甚至映紅了那邊的天際!
圍攻我的狼衛們一陣騷動,不少人驚疑不定地望向爆炸的方向,攻勢明顯一緩。
是孫千戶的後手?還是其他勢力在趁機發難?我無暇多想,抓住這瞬間的機會,用儘最後力氣撲進了對岸茂密的蘆葦蕩中!
噗通!
我重重摔在泥濘的河灘上,渾身濕透,傷口在泥水和寒冷的刺激下劇痛無比。我劇烈地喘息著,幾乎動彈不得。
但我知道不能停下!狼衛很快就會搜過來!
我咬緊牙關,掙紮著爬起身,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踉蹌著向蘆葦蕩深處鑽去。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身後的呼喊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芒在蘆葦叢中晃動。
我慌不擇路,隻知道拚命向前跑,荊棘劃破了皮膚,泥水灌滿了靴子,但我渾然不覺。
不知跑了多久,身後的追兵聲似乎漸漸遠去,或許是被那兩聲更大的爆炸引開了注意力。我終於力竭,一頭栽倒在一片相對乾燥的土坡下,失去了知覺。
當我再次醒來時,天光已經微亮。冰冷的晨露打在我臉上,讓我打了個寒顫。渾身無處不痛,尤其是大腿被弩箭擦傷的地方和幾處較深的刀口,已經腫脹發炎。
我掙紮著坐起身,環顧四周。這裡似乎是遠離河道的荒郊野地,暫時安全。但我知道,狼衛絕不會放棄搜捕,天亮後,他們的搜捕範圍會更大。
必須立刻處理傷口,並找到一個更安全的藏身之處。
我撕下相對乾淨的裡衣布條,用隨身攜帶的金瘡藥幸好用油紙包著,沒有完全濕透)勉強處理了傷口,又嚼了些苦澀的草根補充體力。
該去哪裡?棺材鋪肯定不能回了,老常那裡必然已被嚴密監視。北鎮撫司更是龍潭虎穴。京城雖大,卻已無我立錐之地。
就在這時,我忽然摸到了懷中那枚冰冷堅硬的物事——楊公公給的那枚烏黑鐵戒指。
還有那枚……從狼衛驛卒身上得到、後來被柳大家取走的青銅密令的仿製品我後來讓老常幫忙做了一個假的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還有……孫千戶臨死前那絕望而瘋狂的怒吼:“趙無咎!你這叛徒!”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我的腦海。
狼衛遭受重創,頭目趙無咎生死不明我希望他死了),城內又發生未知的劇烈爆炸,他們此刻必然陣腳大亂,內部混亂!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
我要回去!回到狼衛的勢力範圍去!但不是去送死,而是……去冒充!利用這枚符戒和密令,利用他們對馮公殘餘勢力的恐懼,利用他們群龍無首的混亂!
我要讓他們以為,我是馮公秘密派來“清理門戶”或者“接管權力”的雲從龍特使!
這個計劃瘋狂至極,一旦被識破,必死無疑。但眼下,這是我唯一可能絕處逢生、甚至反擊的機會!
我找了一處水窪,勉強清洗了一下臉上的血汙和泥垢,整理了一下破爛的夜行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然後將那枚烏黑的鐵戒指戴在最顯眼的手指上,將假的青銅密令握在手中。
深吸一口氣,我辨明了方向,向著記憶中狼衛另一處可能存在的、相對隱蔽的聯絡點——一家位於城狐社鼠聚集區的低檔賭坊走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每一次看到巡邏的兵丁或可疑的身影,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終於,我看到了那家掛著昏燈籠的“如意賭坊”。門口站著兩個眼神凶狠的漢子,顯然是看場的打手。
我沒有猶豫,徑直走了過去。
“站住!乾什麼的?!”一名打手上前阻攔,語氣不善。
我停下腳步,緩緩抬起手,亮出那枚烏黑的鐵戒指,用儘可能模仿楊公公那種陰冷沙啞的語調,低沉地說道:
“雲從龍,馮公手諭。帶我去見現在主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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