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轉瞬即逝。
都察院大堂,莊嚴肅穆,卻彌漫著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抑感。高懸的“明鏡高懸”牌匾下,三法司的主官——刑部尚書、都察院左都禦史、大理寺卿,麵色凝重地端坐堂上。兩側,是陪審的給事中、禦史等官員,人人屏息凝神,如臨大敵。
堂下,左側是麵色陰沉、眼神陰鷙的東廠提督王公公,以及他身後一群氣息彪悍的東廠檔頭番役;右側是北鎮撫司鎮撫使,神色莫測,身後站著幾名心腹千戶。而我,南鎮撫司理刑千戶杜文釗,則孤身一人,立於堂中,身後僅有秦百戶等寥寥數名南衙緹騎護衛,顯得勢單力薄。
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硝煙,一場關乎生死、權勢和真相的較量,即將在這公堂之上展開。
“帶人犯!”刑部尚書沉聲開口,打破了死寂。
幾名衙役押著兩名重傷未愈、戴著沉重鐐銬的囚犯上堂,正是獵苑一戰中被生擒的驚雷衛殘黨。
“堂下所跪何人?獵苑行刺,受何人指使?從實招來!”左都禦史厲聲問道。
那兩名囚犯抬起頭,目光掃過王公公和鎮撫使,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隨即咬牙嘶聲道:“無人指使!我等乃馮保餘孽,為報舊主之仇,自行其事!”
他們竟一口咬死,將所有罪責攬到自己身上,絕口不提東廠!
王公公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鎮撫使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
“大膽逆賊!還敢狡辯!”大理寺卿拍案怒喝,“證據確鑿,豈容爾等抵賴!杜千戶,你將所查證據,一一呈上!”
“是!”我上前一步,將從雷梟處繳獲的驚雷令、東廠調兵手令部分)、以及與宣府鎮軍械流失有關的賬冊碎片呈上,“此乃卑職查獲之證物,可證明獵苑叛軍乃驚雷衛殘部,受東廠調遣,所用軍械來自宣府鎮流失之庫存!”
堂上官員傳閱證物,交頭接耳,神色各異。
王公公卻冷笑一聲,尖聲道:“杜文釗!你偽造證物,誣陷忠良,該當何罪?!這驚雷令乃是馮保舊物,與我東廠何乾?這調兵手令,印章模糊,焉知不是你仿造?至於宣府鎮賬冊,更是無稽之談!誰知是不是你與宣府鎮某些敗類勾結,栽贓嫁禍?!”
他倒打一耙,言辭犀利,直接將水攪渾!
“王公公此言差矣!”我毫不退縮,朗聲道,“手令雖部分損毀,但其行文格式、用印習慣,皆與東廠存檔相符!宣府鎮賬冊亦有軍中工匠畫押可證!更有被擒叛軍可指認……”
“指認?”王公公打斷我,陰冷的目光掃向那兩名囚犯,“你們可曾認得咱家?可曾受咱家指使?”
那兩名囚犯立刻磕頭如搗蒜:“不認得!不認得!全是杜文釗嚴刑逼供,屈打成招!求青天大老爺明鑒!”
他們竟當堂翻供!
堂上一片嘩然!鎮撫使也適時開口道:“杜千戶,辦案需講究真憑實據,刑訊逼供,屈打成招,可是大忌啊。”
壓力瞬間全部集中到我身上!東廠和北鎮撫司聯手,人證物證皆被推翻,我反而陷入了誣告的困境!
三法司主官的臉色也變得難看,顯然局勢的發展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杜文釗,你還有何話說?”刑部尚書沉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
我知道,不能再猶豫了!必須拋出更大的猛料,攪動這潭死水!
我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王公公臉上,聲音陡然提高:“卑職自然還有話說!而且,要說的遠不止獵苑一案!”
我猛地從懷中取出那份南衙密探用命換來的、記錄著東廠與江南客商秘密交易、贓款流向“雲深彆院”的絕密卷宗殘頁,高高舉起!
“卑職要劾奏東廠提督王公公,貪贓枉法,勾結宣府鎮邊將,倒賣軍械於遼東,資敵牟利!更將巨額贓款,賄賂宮中太妃,結交內援,圖謀不軌!”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靂,炸得整個大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王公公和鎮撫使也臉色劇變,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發難,拋出如此石破天驚的指控!
“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王公公猛地站起身,尖聲厲喝,聲音因驚怒而扭曲,“偽造證物!誣陷咱家!誣陷太妃!你這是誅九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