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處熱鬨的集市,素月在一個售賣糧食的攤販前駐足,佯裝對用來量米的官鬥感興趣。那鬥確是官製樣式,烙有官印。
攤主是位老實巴交的老農,見素月氣度不凡,又有小吏陪同,頗為拘謹。
素月溫言問道:“老伯,這官鬥用著可還準足?聽說朝廷頒了標準器,就是為防奸商吏胥弄奸。”
老農忙不迭點頭:“準足!準足!官家的鬥,自然是準的。”但他眼神閃爍,手下意識地在圍裙上搓了搓。
陪同的小吏也笑道:“夫人放心,如今誰敢在度量衡上做手腳,那可是重罪!”
素月目光敏銳,注意到老農攤位上,除了官鬥,還放著一個略顯陳舊、尺寸似乎微有差異的木升。
她心中一動,未再多言,買了幾樣土產便離去。
當晚,驛館內,素月將所見告知朱嘯:“……那老農言不由衷,攤上卻備著兩個量器。妾身懷疑,官鬥用於應付檢查,而日常交易,或另有一套‘規矩’。”
朱嘯眼神一凝:“度量衡……朕當年在丹陽縣便見識過其間的鬼蜮伎倆。看來,即便有了標準器,若監管不力,依舊有空子可鑽。”
他立刻對龍一道:“重點查兩件事:一,民間集市、糧行實際使用的量具,與官鬥是否一致;二,官府征糧時,用的又是什麼鬥!特彆是征糧胥吏,有無在標準量器上做手腳,比如……夾層、活底,或是用特殊手法刮平糧堆!”
龍一領命,隱龍衛的觸角迅速伸向河間府的基層角落。
是夜,朱嘯換上衣衫,僅帶龍一與兩名高手,潛入城郊一較大村落。
他們選中一戶看起來家境稍好些的農戶,借口問路歇腳。
戶主是位中年漢子,見朱嘯幾人氣度不凡,又得了些銀元謝禮,便熱情招待。
朱嘯將話題引到賦稅上。漢子歎了口氣:“如今納稅倒是方便,糧食打下來說好價錢賣給糧行,得了銀元,直接去衙門繳納,省了以前許多麻煩。”
“哦?那糧行收糧,可還公道?”朱嘯追問。
漢子壓低了聲音:“糧行用的……是‘行鬥’。比官發的那種標準鬥,一鬥總要多個一兩勺。大家都這麼收,也沒法子。至於衙門收稅,用的是銀元,倒是不用鬥了,但……唉,衙門收糧指百姓賣糧給官倉或指定糧商換錢納稅時)驗看的那一關,總是格外挑剔,稍微有點癟穀、雜質,就要壓價,算下來,還是虧。”
朱嘯心中雪亮!
問題出在糧食交易環節!朝廷規定了標準的“官鬥”,但在實際民間交易中,可能存在一種約定俗成的、比標準鬥稍大的“行鬥”。
百姓賣糧時,被動接受“行鬥”計量,無形中多付出了糧食。
而官府或與官府關聯的糧商)在收購糧食時,則可能在驗收標準上極其苛刻,變相壓價。
這一進一出,百姓的利益便受損了。而官府賬麵上,稅收數額銀元)無誤,過程卻藏有貓膩。
“這‘行鬥’的規矩,是誰定的?”朱嘯聲音平靜,卻帶著寒意。
“這……小的不知,自古就是這麼個規矩……”漢子眼神躲閃。
朱嘯不再多問,留下銀錢,默然離去。
返回驛館途中,龍一也帶回初步消息:隱龍衛暗中核查了幾個集市,確實發現部分糧商使用的量器,雖仿官鬥樣式,內裡容積卻略有出入。
而更隱蔽的是,有胥吏使用的官鬥,底部有極細微的夾層或可活動的底板,手法極其精巧,非仔細查驗不能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