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江逸仍舊不見動靜,臉朝下趴在桌上。
“真死了?”
何知行看向子肥泉。
“我心裡有數,不可能。”
龍娘抱著手,用尾巴尖敲了敲桌子。
“不起來的話我繼續打,晚一秒加一拳。”
眼前的女孩終於有了動靜,手攥緊又鬆開,呻吟著蠕動起來,慢慢撐起自己,頭發亂成一團,摻雜著血跡的口水從嘴角粘連到桌子上。
“看起來你挺照顧自己妹妹的嘛,怎麼不去赴約?”
何知行再問了一遍。
“咳咳咳——我突然不知道要和她說什麼了……現在的結果我也預料到,見麵了也不知道怎麼開口,總不能說是永彆吧,她也在找我。”
“所以你就和那個妓女搞在了一起?還給她縫了什麼翅膀?”
子肥泉皺著劍眉,冷冷地說。
……
見江逸低著頭不回答,龍娘冷哼一聲。
“放下了生死卻放不下這種趣味,於是身體比靈魂先一步登天,你腦子裡到底在想著什麼?放心好了,明天你的靈魂就可以追上你的身體。”
“我接受所有結果,但我絕不會改變我的認知,在這裡,亞人和人類絕對無法共存,”
麵前的女孩緩緩道,惡狠狠地說。
“你們是情侶嗎,一個亞人一個人類……嗬嗬,我打賭你們最後也是反目成仇分道揚鑣。”
管理部的兩人對視了一眼。
“那我們拭目以待。”
何知行打住想要說話的子肥泉。
“最後一個問題,選擇回答權依舊在你——那個救濟院是怎麼回事,好像你在那裡人緣不錯。那個小女孩——叫小鴞是吧,”
江逸怔了一下,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
“你會處理他們嗎?”
“一切在你的所言所行,我不介意可以安一個包庇罪名,那些孩子也逃不掉。”
何知行把話說得狠一點,試圖刺激她。
“——不要!”
女孩嘩啦一下站起來,被鎖鏈扯得倒回去,叮叮當當聲像救濟院裡樹上的風鈴,看見子肥泉的眼神又重新縮縮脖子坐下。
“……不要這樣……我還有一個妹妹,她還沒成年,我在找江飴的同時也在找她,應該會待在救濟院裡,所以一來二去就和那些小孩和負責人熟識了——”
“你對他們挺好,怎麼對那些士兵就大開殺戒?”
子肥泉麵無表情地問。
“那些小孩有什麼錯——”
“那些士兵有什麼錯!”
何知行死死瞪著她低吼道。
一想起眼前的人因為愚昧無知,憑借著自己被血脈賦予的神力傷害了十幾條人命,他就無比惱火。
子肥泉把手輕輕按上他的大腿以作安撫,那種淡漠的神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裡濃濃的悲哀和無可奈何。
她曾不止一次地麵對這種問題,仗著自己的閱曆和學識妄圖拯救於水火,最後隻落得個一地零碎,於是想要逃避躲藏,卻無濟於事,一次又一次被推到麵前,一浪一浪的狂潮襲來要把她的身份和價值觀拍得扭曲粉碎。
龍娘歎了口氣。
……
觀察室陷入了沉默,何知行悶聲玩著錄音筆,按開又關上,江逸和子肥泉都低著臉,一個攥緊了拳頭一個抱手。
唯上智與下愚不移,智愚尚且不明,但確實他們的觀念都絕無可能改變,像管理部的二人和江逸,又如何知行與子肥泉,本性難移。
……
“我妹妹知道這件事嗎?“
最終江逸打破了沉默。
何知行雖然很討厭這個人,但還是搖了搖頭。
“沒有人知道你姓甚名誰,明天前進指揮部隻公布你的罪名,那些安置所的亞人僅會知道一個殺了十幾個人的凶手被處死。”
“那就好——你們要在安置所處死我?在哪個?”
“第五安置所。”
眼前的女孩抬起頭來。
“不……江飴就在那裡!”
……
還惦記你妹呢,都要死了。
子肥泉搶過話頭,上半身朝前傾,雙手支在桌子上。
“雖然我很想讓你妹親眼看著你死掉,但是——”
她看了何知行一眼,眼神有些閃爍,頓了一下。
“那姑娘的心理健康和未來也要考慮,前進指揮部不同意,況且她現在也待在野戰醫院——總而言之,你不用擔心,那姑娘不會知道。”
“你保證——”
“我不保證,我憑什麼要對你保證。”
子肥泉抱起手往後靠在椅背上。
……
“我保證。”
何知行呼出一口氣,江逸看向他,嘴唇蠕動著,半晌擠出兩個字。
“……謝謝。”
“這是為了你妹妹——”
“……那也應該謝謝你——”
“嗬嗬。”
他起身把錄音筆塞進口袋,拿起報告問子肥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