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向我道歉——和我道歉沒用。”
何知行道。
“我當然知道事態發展非你所願,也很高興你並沒有被關起來——不過那三個字對昨晚那些死去的士兵說明顯更好一點。”
頓頓。
“你為什麼不保持你的初心呢,有毅力一點,相信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就這麼一意孤行地相信你所謂眼裡看出來的未來,你也說過未來是不定的——“
“毅力?”
子肥泉喃喃道,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和我談毅力?”
……
——這龍娘又想到了什麼絕佳的論據……
何知行拭目以待眼前女孩的反擊。
“你過來我這邊。”
?
要乾嘛?
他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子肥泉旁,龍娘抬起一隻腳——這人在公寓裡一直都是赤足的。
腳型很完美,沒有什麼瑕疵,白白的,其實早就看過很多次了——除了上麵一道深深的橫紋,大概在腳背前端,兩隻腳都有。
之前一直都很引人注目,隻是子肥泉不提何知行也就不問。
“這是——”
……
“我既然是華夏的長生種,那曆史上所有事我都會經曆——比如背《女戒》,比如——裹腳。”
龍娘抬起臉。
“南宋是它興起之時,爹爹可以忍受我的胡作非為,但在這件事上不得半點馬虎,這是每一個女子生來都要忍受的——四五歲時吧,當時我鬨得很厲害,拳打腳踢,不過還是逃不了。”
……
見何知行沉默著,她繼續說。
“裹了七百年,無時無刻,其實和人一樣,當你遭受了巨大的不可承受之痛苦後,你會找尋逃避的方法——比如求死,但如果知道避無可避,隻能默默忍受——當時間足夠長,當足夠絕望,就會發現其實全都不是事,一切都會變得像太陽東升西落一般自然。
那時我的腳已經折成——”
子肥泉用手比了個角度。
“——不過你也知道我的結局,上世紀初我來了這邊,這裡完全不一樣,他們把這個叫做陋習——”
……
?
“所以你把它掰回來了?”
何知行皺起眉頭。
……
龍娘緩緩頷首。
“用了幾乎半個世紀——能用五十年來對抗七百年,很劃算不是?神父也勸過我不要這樣傷害自己,不過——嗬嗬——這腳又不是他的,他可不會走出去隨時隨地被嘲笑——
沒有任何醫療手段,我自己做了一個矯正器戴在上麵——泡溫水搓揉什麼都試過了——每晚都是鑽心地疼,我跑到修女懷裡讓她們給我唱讚美詩才能勉強入睡——苦不堪言。
但是堅持了下來總算有了成效,有錢後去尋求醫生的幫助,一根骨頭一根骨頭重新定型——用手術器械硬生生地定型——我躺在手術台上,一群人拗著我的骨頭。
很多人勸我,但我叫他們不要管什麼疼痛——有效就行,那時我已經痛無可痛了。”
……
“如何,你覺得我們兩人之間誰更有毅力一點。”
……
本以為上次江逸在救濟院的洗手間裡——準備自己取子彈已經夠狠了,不曾想一直待在自己身旁的龍娘還有如此一段刻骨銘心的過往。
“……”
何知行看著那一道橫紋,難以想象這人是怎麼堅持過上千個日夜的。
“我希望我的眼睛會看錯未來,也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國,這點不會改變……你不要用手摸啊——我腳臟——”
女孩苦笑。
……
——
——
子肥泉放下屈起的腿,默默拿起碗碟朝廚房走去,打開水龍頭把手上物什放進,扶著水槽邊緣看著水位慢慢升高
……
“我和你去花盛頓——底格斯叫我幫忙出席議會。”
他突然感覺自己有點矯情,苦笑一下,撇撇嘴乾脆直接一點。
“——我也對付不來江飴那姑娘,還是和你在一起更暢快——隻是讓她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