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蛋第一次試著跳上鐵匠鋪的長凳時,前爪剛搭上去就摔了個跟頭,灰撲撲的身子滾到竹丫腳邊,惹得竹丫“嗚嗚”直叫,像是在笑它笨。蘇晚正用蘆葦杆蘸著羊奶喂石頭,見此情景忍不住笑出聲,指尖被石頭的小舌頭舔得發癢。
“笨樣。”林硯拿著塊磨亮的鐵片過來,鐵蛋立刻搖著尾巴湊過去,用腦袋蹭他的褲腿。鐵片映出小家夥的影子,像團會動的灰絨球。他把鐵片放在長凳上,鐵蛋盯著影子看了半天,又試著往上跳,這次終於穩穩地站在了凳麵,昂首挺胸的樣子,倒像打了場勝仗。
蘇晚把竹丫抱起來,小家夥在她掌心縮成一團,眼睛剛睜開沒多久,藍汪汪的,像浸了水的玻璃珠。“你看它怕生,”她用指腹輕輕蹭竹丫的耳朵,“比鐵蛋文靜多了。”
林硯沒說話,隻是從爐膛裡夾出塊沒燒透的木炭,放在地上。鐵蛋立刻撲過去,用爪子扒拉著玩,木炭灰沾了滿身,活像從灶膛裡滾出來的。石頭也湊過去,和鐵蛋搶著玩,隻有竹丫縮在蘇晚懷裡,怯生生地看著,偶爾發出細弱的嗚咽。
“隨娘。”林硯看著竹丫,忽然冒出一句。蘇晚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那隻母狼——母狼雖然凶狠,臨終時的眼神卻帶著種隱忍的溫柔,和竹丫此刻的樣子竟有幾分像。
上午,張嬸端來一盆剛熬好的小米粥,見三隻狼崽在地上打滾,嚇得手裡的盆差點掉了:“哎喲,這都敢放地上跑了?小心咬著人。”
“它們不咬人。”蘇晚把竹丫放在粥盆邊,小家夥聞了聞,伸出舌頭舔了舔,立刻被燙得縮回去,委屈地蹭蘇晚的手。鐵蛋和石頭卻不管不顧,把頭埋進盆裡猛喝,弄得滿臉都是粥漬。
林硯正在給犁頭開刃,火星濺到地上,鐵蛋嚇得一蹦三尺高,撞翻了粥盆,小米粥灑了一地。張嬸“哎呀”一聲,林硯卻笑了:“這膽小樣,倒不像狼。”他放下錘子,拿了塊抹布蹲下來擦地,鐵蛋趁機鑽到他胳膊底下,把臉埋進他的工裝褲裡,不肯出來。
蘇晚看著這一幕,心裡忽然暖暖的。她想起剛把狼崽帶回來時,林硯還總說“養大了就扔回山”,可現在,他給它們起名,給它們編竹筐,甚至在鐵蛋闖禍時,眼裡也帶著笑意。
下午,李叔帶著獵戶們來送獸皮,說是給狼崽做窩用的。“這是去年獵的狐狸皮,軟和。”他把皮往長凳上一放,鐵蛋立刻撲上去,在皮上踩來踩去,尾巴搖得像朵花。
“看來是喜歡。”李叔摸著胡子笑,“林硯,這狼崽你打算養到啥時候?”
“等它們能自己捕獵了就送走。”林硯把獸皮剪成合適的大小,“總不能一直養在鐵匠鋪,耽誤乾活。”話雖這麼說,他卻把皮縫成了個厚實的小窩,邊角都縫得整整齊齊,不像他平日裡打鐵的粗糙樣子。
蘇晚幫著把窩鋪在竹筐裡,竹丫第一個鑽進去,在裡麵打了個滾,舒服地眯起了眼。鐵蛋和石頭也跟著進去,三隻小家夥擠在一起,發出滿足的呼嚕聲,像三團擠在一塊兒的雲。
傍晚,夕陽把鐵匠鋪的窗戶染成了金紅色。林硯把打好的鐮刀掛在牆上,蘇晚坐在長凳上,看著狼崽們在窩裡打鬨。鐵蛋不知從哪兒叼來根鐵屑,當成寶貝似的玩,竹丫搶不過,就往蘇晚懷裡鑽,石頭則趴在林硯的腳邊,把他的工裝褲當成了枕頭。
“你看它們,”蘇晚輕聲說,“倒像這家的一份子了。”
林硯低頭看了看腳邊的石頭,小家夥睡得正香,小爪子還搭在他的鞋上。他沒說話,隻是拿起旁邊的鐵鉗,輕輕撥了撥爐火,讓火苗更旺了些。
關門前,蘇晚把狼崽的窩往火爐邊挪了挪:“夜裡彆凍著。”林硯在旁邊收拾工具,忽然說:“你明天彆來了,家裡的草藥該曬了。”
“沒事,我曬完再來。”蘇晚笑了笑,“鐵蛋今天搶了竹丫的奶,我得看著點。”
林硯沒再勸,隻是從牆上取下一把剛打好的小鐮刀,遞給她:“這個輕,你用著順手,上山采藥也方便。”刀身磨得雪亮,刀柄纏著防滑的麻繩,顯然是特意為她打的。
蘇晚接過來,刀柄還帶著爐火的溫度,燙得她心裡發暖。她看著林硯的側臉,夕陽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忽然覺得,這鐵匠鋪裡的煙火氣,還有這三隻毛茸茸的小狼崽,像把日子串成了串,每一顆都帶著點甜,有點暖,還有點說不出的盼。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風裡飄著鐵匠鋪的鐵腥味,混著獸皮的暖香。蘇晚摸了摸懷裡的小鐮刀,刀身映著月亮的光,像藏了片小小的星空。她想起鐵蛋的笨,竹丫的怯,石頭的懶,還有林硯低頭縫獸皮時認真的樣子,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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