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藥草葉上打盹時,蘇晚正用新剪刀修剪石上柏的枯枝。剪刀柄的紅繩在指尖繞了兩圈,剛好握住,黃銅的刃口快得很,輕輕一剪,枯枝就“啪”地斷了,截麵齊整得像被刀削過。
“蘇晚姑娘,林硯讓你去趟鐵匠鋪!”巷口傳來王嬸的聲音,帶著點神秘的笑,“說有東西給你。”
蘇晚心裡一跳,手裡的剪刀差點掉在地上。她把修剪好的石上柏收進布袋,藥簍上的黃銅鈴鐺隨著腳步輕響,“叮鈴叮鈴”的,像在催她快走。
鐵匠鋪的爐火正旺,林硯站在鐵砧旁,手裡拿著個東西,用紅布包著,鼓鼓囊囊的。鐵蛋趴在他腳邊,尾巴纏著他的工裝褲,竹丫則叼著蘇晚上次落下的藥鋤玩,項圈上的紅銅環閃著亮。
“來了?”林硯把紅布包往她手裡遞,耳根有點紅,“給你的。”
蘇晚接過來,觸手有點沉,還帶著爐火的溫度。她解開紅布,裡麵是個竹編的小匣子,編得極精巧,邊角都磨得光滑,上麵還嵌著片紅銅,刻著朵小小的薔薇——正是她上次送他的那種。
“你編的?”她驚喜地打開匣子,裡麵鋪著層軟布,放著把小巧的銀簪,簪頭是朵薔薇,花瓣上的紋路細細的,像真的一樣。
“前幾天打的,”林硯撓了撓頭,“知道你總用木簪,這個……戴著好看。”銀簪的尾端刻著個“硯”字,和鈴鐺上的一樣。
蘇晚的臉“騰”地紅了,捏著銀簪的手輕輕顫。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簪頭的薔薇在光裡泛著柔和的亮,像落了片星星。
“太好看了,”她小聲說,“謝謝你,林硯。”
林硯“嗯”了一聲,轉身去添炭,可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鐵蛋似乎看出了什麼,叼著他的褲腿往蘇晚身邊拽,惹得竹丫也跟著起哄,項圈的鐵環撞在藥鋤上,發出清脆的響。
上午,蘇晚把銀簪插在發間,鏡子裡的自己,鬢角彆著朵銀薔薇,竟有種說不出的溫柔。她摸著簪頭,心裡像揣了塊暖玉,走到哪裡都覺得踏實。
張嬸來送新蒸的饅頭時,看見她發間的銀簪,眼睛一亮:“這是林硯打的吧?也就他有這手藝,把銀活得像朵真花。”她湊近了看,“嘖嘖,這花瓣薄得,像能掐出水來。”
蘇晚的臉更紅了,把饅頭往她手裡塞:“快嘗嘗,還熱乎著呢。”
下午,蘇晚提著藥簍上山,銀簪在發間輕輕晃,映著陽光,像隻停在鬢角的蝴蝶。她想起林硯打銀簪時的樣子,一定是屏住了呼吸,不然怎會把花瓣打得這樣薄,這樣軟。
山風穿過樹林,藥簍上的鈴鐺“叮鈴”響,驚起了幾隻山雀。蘇晚在一棵老鬆樹下發現了株罕見的七葉一枝花,長在石縫裡,得用小剪刀才能挖出來。她蹲下身,紅繩纏著的剪刀在石縫裡靈活地動,很快就把藥草挖了出來,根須完整得像件藝術品。
“多虧了你。”她對著剪刀笑,仿佛在跟林硯說話。
下山時,夕陽把山路染成了金紅色。蘇晚看見林硯站在路口,背著個竹筐,裡麵裝著些鐵料。“我去鎮上送農具,”他說,“你要不要一起?順便……順便給你扯塊布,做件新衣裳。”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點了點頭,手裡的藥簍晃得更歡,鈴鐺響個不停。
鎮上的布鋪裡,老板娘看見蘇晚發間的銀簪,直誇好看:“這手藝,也就西邊鐵匠鋪的林師傅有。姑娘好福氣。”
林硯的臉“騰”地紅了,趕緊轉移話題:“給她扯塊月白色的,做件長衫。”
老板娘麻利地扯了布,量好尺寸,笑著說:“這布軟和,襯姑娘的膚色,穿出去保管好看。”
回去的路上,蘇晚提著布包,林硯背著空竹筐,兩人並肩走著,誰都沒說話,可空氣裡卻像飄著蜜。銀簪在發間閃,鈴鐺在藥簍響,紅繩纏著的剪刀在布包裡安睡,像把日子都纏成了團,暖融融的。
快到村口時,林硯忽然說:“等過了秋收,我想……我想請張嬸做媒。”
蘇晚的腳步頓了頓,心跳得像要蹦出來。她低著頭,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嗯。”
林硯的眼睛亮了,像落了兩顆星。他伸手想牽她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住,又悄悄收了回去,隻是把布包往她手裡塞得更緊了些。
鐵匠鋪的燈光在暮色裡亮了起來,獸皮窩裡的狼崽們已經長大了些,鐵蛋能跳上窗台了,竹丫的紅銅項圈更亮了,石頭則趴在火爐邊,打著滿足的呼嚕。蘇晚把七葉一枝花放進竹匣,銀簪放在旁邊,紅繩纏著的剪刀擺在最上麵,像把日子都收進了匣子裡,每一件都帶著暖,帶著甜,還有滿滿的盼。
夜裡,蘇晚坐在燈下,摸著月白色的布,指尖纏著剪刀上的紅繩,心裡像揣了隻小兔子。窗外的月光落在布上,像鋪了層霜,銀簪在梳妝盒裡閃著亮,像在跟她說悄悄話。
她想起林硯發紅的耳根,想起他打銀簪時的認真,想起他說要請張嬸做媒時的樣子,忽然覺得,這日子就像那朵銀薔薇,看著素淨,卻藏著說不儘的溫柔,在時光裡慢慢開,越開越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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