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芷一步步走出那令人窒息的大殿。
身後是死一般的寂靜,以及無數道灼熱、複雜、仿佛要將她背影刺穿的目光。
陽光毫無遮擋地灑落在身上,驅散了部分由內而外的寒意,卻照不透她心底的凝重。
與係統的那場豪賭,她看似贏了,贏得了一絲喘息之機,但代價是徹底撕破了臉皮,將自己置於一個更加孤立無援的境地。
淩霄的殺意,蘇清月的算計,還有那隱藏在幕後、通過係統操控一切的所謂“天道”或“規則”……前路遍布荊棘。
但她沒有回頭路,也絕不後悔。
剛走出宴客廳所在的主院,來到連接著雲家府邸的回廊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從身後傳來。
“站住!孽障!你給我站住!”
是雲家家主,也是她這具身體的父親,雲嘯海的聲音。充滿了驚怒交加,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
雲芷腳步未停,甚至連速度都沒有變化。
“雲芷!”雲嘯海快步追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他壓低聲音,怒火中燒,“你瘋了不成?!你知道你剛才做了什麼嗎?!你毀了雲家!你毀了你自己!”
回廊前後,迅速圍上來不少雲家的長老和核心子弟,他們看著雲芷的眼神,充滿了指責、厭惡,還有深深的恐懼。
“父親,”雲芷終於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目光平靜地看向眼前這個名義上的父親,他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龐,與原主記憶中那為數不多的、帶著些許溫情的畫麵重疊,又迅速剝離,“我做了什麼,我很清楚。”
“清楚?你清楚個屁!”一位脾氣火爆的長老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當眾潑酒淩霄少主,撕毀婚約,還胡言亂語什麼係統、劇本!你徹底得罪了昆侖劍宗!我雲家隻是青雲城一個小小家族,如何承受得起昆侖劍宗的怒火?!你是要讓我們全族給你陪葬嗎?!”
“陪葬?”雲芷輕輕掙開雲嘯海的手,活動了一下被捏得生疼的手腕,語氣淡漠,“所以,為了家族不被牽連,我就該乖乖喝下那杯毒酒,或者按照某些人的意願,去給蘇清月下毒,然後被淩霄當場抓獲,廢去修為,逐出家門,最後死無全屍?”
她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雲家人:“這就是你們為我,為雲家嫡女,選擇的‘最好’的出路?”
眾人一窒。
那黃衣女子是二長老的孫女,她給雲芷毒藥的事,在場一些核心人物心知肚明,甚至可以說是默許的。犧牲一個不太出色的嫡女,換取淩霄的消氣甚至是蘇清月的一點好感,在他們看來,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一向懦弱順從的雲芷,會突然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反抗,而且是用這種玉石俱焚的方式!
“那……那也不是你如此瘋狂行事的理由!”二長老臉色難看,強自辯解,“家族培養你多年,你就如此回報?!”
“培養?”雲芷笑了,那笑容裡沒有一絲溫度,“是指用家族資源堆砌出淩霄的修為,卻克扣我的用度?是指明知婚約已名存實亡,卻還要壓著我前來受辱?還是指,默許旁人將毒藥塞到我手裡?”
她每問一句,在場一些人的臉色就白上一分。
雲嘯海嘴唇哆嗦著,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脫胎換骨般的女兒,感到無比的陌生。他艱澀地開口:“芷兒,為父……家族也是不得已……昆侖劍宗我們得罪不起……”
“所以就得罪得起我,是嗎?”雲芷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因為我是雲家人,所以活該被犧牲,被舍棄?”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屬於原主的那一絲殘存的酸楚,聲音斬釘截鐵:
“既然如此,從今日起,我雲芷,自願脫離雲家!生死禍福,與爾等再無乾係!”
“什麼?!”
“你要叛出家族?!”
眾人再次震驚。脫離家族,在這修真界是極為嚴重的事情,意味著背棄祖宗,自絕後路,通常會受到整個家族的追殺!
雲嘯海更是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雲芷從懷中取出一塊代表雲家子弟身份的玉牌,這是原主貼身攜帶的東西。她看也沒看,隨手拋向雲嘯海。
“這塊身份玉牌,還給你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玉牌落在雲嘯海腳邊,發出清脆的響聲,卻沒有碎裂,仿佛在嘲笑著他們的抉擇。
“至於昆侖劍宗的怒火……”雲芷轉身,再次麵向通往府外的路,聲音隨風傳來,“人是我得罪的,禍是我闖的,自然由我一力承擔。你們大可以對外宣稱,已將我逐出家門,與我劃清界限。”
她頓了頓,留下一句帶著淡淡嘲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