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齋內，茶香嫋嫋，空氣卻仿佛凝固了。
玄誠子看似渾濁實則深邃的目光，如同無形的蛛網，籠罩在雲芷身上，等待著她的回應。那溫和的笑容下，是毫不掩飾的、對大道知識的渴求與掌控欲。
上交感悟？
雲芷心中冷笑。這看似是公平交易，實則是巧取豪奪。她嘔心瀝血，於絕境中悟出的道路雛形，是她對抗命運、攀登大道的根本所在，豈能輕易交出？更何況，這感悟與《太上煉氣總綱》以及無妄峰石影息息相關，牽扯到謝無妄，絕非她一人可以決定。
更重要的是，這道韻波動連那詭異係統都忌憚非常，其中牽扯的因果恐怕極大。貿然交出，福禍難料。
但直接拒絕一位實權長老，後果同樣不堪設想。輕則被打壓，資源儘失，重則可能被安上“私藏功法，對宗門不忠”的罪名，甚至引來更隱秘的手段。
電光火石間，雲芷已然有了決斷。
她抬起頭，臉上適當地露出一絲為難和惶恐，語氣恭敬卻堅定：“長老厚愛，弟子感激不儘。隻是……”
她微微停頓，組織著語言：“弟子所悟，實乃機緣巧合，支離破碎，尚未形成體係，多是自身胡思亂想，謬誤百出。且其中關竅，與師尊所傳《太上煉氣總綱》之基理息息相關，更是借助了無妄峰獨特環境方有所得。弟子不敢妄自菲薄，更不敢以此等不成熟之見，玷汙宗門藏經閣聖殿，亦恐誤導後來同道。”
她先將自己的感悟貶低為“胡思亂想”、“謬誤百出”，降低其價值，再將謝無妄和無妄峰抬出來，點明這並非她一人之功，隱含的意思是：想要？可以，先去跟我師父謝無妄談。
最後，她以退為進，深深一拜：“若長老不棄，待弟子他日將此路梳理清晰，驗證無誤，確認於宗門、於大道有益之時，再行獻上，方不負長老期許與宗門栽培之恩！”
話說得漂亮，態度也足夠謙卑，但核心意思隻有一個——現在不給，以後再說。
玄誠子臉上的和藹笑容淡去了幾分，那雙古井般的眼睛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他自然聽懂了雲芷的推脫之意。
“哦？與謝師弟的《太上煉氣總綱》有關？”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茶杯，語氣聽不出喜怒，“謝師弟的《總綱》博大精深，包羅萬象，確是我宗煉氣期至高寶典。你能從中悟出此等彆徑，更是難得。”
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正因如此，才更需集思廣益，由宗門為你把關，去蕪存菁，方能避免你誤入歧途，蹉跎了這身難得的悟性。雲芷，宗門培養弟子，弟子亦當回報宗門，此乃天經地義。你，可明白？”
無形的壓力如同潮水般湧來，比之前更甚，幾乎要讓雲芷窒息。這是赤裸裸的以勢壓人，用宗門大義來逼迫她就範。
雲芷感覺神魂都在顫抖，但她脊梁挺得筆直，識海中那絲“流光劍意”感受到外界的壓迫，自發地流轉起來，散發出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的銳意，幫她抵禦著這股壓力。
她再次開口，聲音因壓力而微顫，卻依舊清晰：“長老教誨，弟子銘記於心。回報宗門，弟子義不容辭。然弟子以為，大道求真，首重誠字。以未經驗證、漏洞百出之感悟充數，非是回報，實為欺瞞。弟子懇請長老，容弟子一些時日，定當竭儘全力，完善此道，屆時再請長老與宗門品鑒！”
她咬死了“未經驗證”、“漏洞百出”八個字，就是不鬆口。態度依舊恭敬，甚至帶上了懇求，但道心之堅，顯露無疑。
玄誠子沉默了。
他盯著雲芷，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將她從裡到外徹底剖析。院內的空氣仿佛要凝結成冰。
許久，他周身那無形的壓力驟然一收。
“罷了。”他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帶著一絲意興闌珊，“既然你執意如此，老夫也不便強求。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隻望你……好自為之，莫要辜負了這份天賦，更莫要行差踏錯。”
“弟子，謹記長老教誨！”雲芷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知道這一關，暫時是過去了。但她明白，這隻是開始。玄誠子絕不會輕易放棄，今日之後，她恐怕已被這位長老記上了號。
“去吧。”玄誠子揮了揮手，閉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弟子告退。”雲芷恭敬行禮，緩緩退出了靜心齋。
院門外，葉溫書依舊等在那裡，見到雲芷出來，臉上依舊是那溫潤如玉的笑容，仿佛對院內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雲師妹，與家師談得可還愉快？”
雲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長老教誨，受益匪淺。有勞葉師兄久等，告辭。”
她不再多言，徑直朝著下山的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