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層隔絕生死的灰色薄膜,仿佛從一個絕對寂靜的墳墓踏入了另一個光怪陸離的噩夢。
首先湧入感知的,是聲音。並非悅耳的生機之音,而是無數種扭曲、混亂、令人頭皮發麻的雜音混合體——尖銳的嘶鳴、低沉的囈語、枝葉摩擦的詭異沙沙聲、以及某種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緩慢而沉重的搏動。
緊接著是視覺。
這裡並非想象中的仙境,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呈現出病態色彩的“林海”。
樹木並非綠色,而是各種詭異的色調——暗紫、幽藍、慘白、甚至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紅。它們的形態更是千奇百怪,有的如同扭曲的觸手瘋狂舞動,有的樹乾上長滿了不斷開合的眼睛狀瘤節,有的枝條垂落,末端掛著如同鈴鐺般、卻發出惑人心神聲音的慘白花朵。
地麵並非土壤,而是一種柔軟、仿佛在緩慢蠕動的暗紅色菌毯,踩上去會發出令人不適的粘稠聲響。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花粉與腐敗混合的甜膩氣味,吸入一口都讓人感覺神魂一陣恍惚。
天空中沒有日月星辰,隻有一片永恒的、如同油畫顏料混合般的混沌色塊,緩緩流淌、變幻。
這裡,就是星塵遺民記錄中提到的“扭曲林海”!葬木星域核心區域的又一大險地!
心源之葉的牽引力在這裡變得異常清晰和急切,筆直地指向林海的深處。亙古養神樹,就在那裡!
然而,這片林海散發出的混亂、扭曲、惑亂心智的氣息,比外麵的噬魂暗霧更加具有攻擊性。墨淵能感覺到,那股力量正無孔不入地試圖侵蝕他的龍魂,扭曲他的認知。
他懷中的雲芷,在踏入這片區域的瞬間,身體也猛地抽搐了一下,臉上再次露出極度痛苦的神色。她識海內的衝突似乎被這片環境的混亂法則再次引動,寂滅指環傳來的冰冷悸動變得更加明顯,而星核源質和那縷“薪火”則在拚命維持著平衡。
“必須儘快找到養神樹!”墨淵不敢耽擱,強忍著神魂的不適,撐起龍元護罩,同時將所剩不多的力量注入心源之葉,讓其散發的生命光輝儘量驅散周圍的扭曲氣息,然後循著牽引,一頭紮進了這片詭異的林海之中。
林海之內,危機四伏。
那些扭曲的樹木仿佛活物,揮舞著如同鞭子般的枝條試圖纏繞抽打;地麵上的菌毯會突然伸出粘稠的觸須;空氣中飄蕩的花粉帶著強烈的致幻毒性;甚至那些樹木瘤節上的眼睛,會射出擾亂心神的精神射線。
墨淵憑借著強大的實力和心源之葉的庇護,一路硬闖,龍爪撕碎纏繞的枝條,龍息焚儘粘稠的菌毯,龍魂震散惑人的花粉與射線。但他的消耗極其巨大,龍元在快速流逝,心源之葉的光芒也愈發黯淡。
更麻煩的是,他感覺到,在這林海深處,似乎有更多、更強大的扭曲生物,正在被他們的闖入所驚動,那股令人心悸的惡意如同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
就在他擊退了一波由無數慘白花朵聚合而成的、發出刺耳尖嘯的怪物後,前方傳來了一陣不同尋常的波動。
那並非攻擊性的混亂能量,而是一種……相對溫和、卻帶著某種規律性的精神低語,如同無數個聲音在共同吟誦著古老的禱文。這低語穿透了林海的嘈雜,直接響徹在神魂層麵,帶著一種安撫、滋養、甚至是……召喚的意味。
而心源之葉的牽引力,赫然指向了那低語傳來的方向!
養神樹?!是養神樹的精神波動?!
墨淵精神一振,不顧疲憊,加速向前衝去。
越是靠近,那精神低語就越是清晰。並非具體的語言,而是一種蘊含著“生長”、“治愈”、“安寧”、“永恒”等意境的純粹意念流。沐浴在這股意念流中,墨淵感覺自身龍魂的疲憊和受到的侵蝕都減輕了不少,甚至連懷中雲芷那痛苦的神情也舒緩了一絲!
有效!這絕對是養神樹的力量!
穿過一片如同巨大肋骨般拱衛的慘白色怪木,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林海的中心,是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
而在那片區域的中央,矗立著一株……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偉岸與神聖的巨樹!
它並非外麵那些扭曲的怪木,樹乾呈現出一種溫潤如玉的青灰色,高不知幾萬丈,樹冠如同華蓋,伸入上方那片混沌的天空。枝葉並非詭異的顏色,而是呈現出一種充滿生命力的、流動的翡翠光澤,每一片葉子都仿佛內蘊著一個微縮的星辰,散發著柔和而浩瀚的生機。
磅礴的生命精氣如同實質的霧氣,繚繞在巨樹周圍,將中心的這片區域化為了一個充滿祥和與生機的淨土,與外麵那扭曲混亂的林海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這就是……亙古養神樹!
它竟然真的存在!而且,似乎並未被深淵力量完全汙染!
墨淵心中湧起巨大的狂喜!希望就在眼前!
他抱著雲芷,迫不及待地就要衝向那株養神樹。
然而,就在他踏足那片淨土邊緣的瞬間——
養神樹那龐大的樹身,忽然微微震動了一下。
那一直溫和的精神低語,驟然變得……尖銳而……充滿警惕!
一股龐大無比、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意誌,如同蘇醒的太古神祗,轟然降臨,牢牢鎖定了墨淵和他懷中的雲芷!
一個古老、恢弘、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與驚怒的聲音,如同億萬片樹葉同時在風中呼嘯,響徹在這片淨土:
“站住!外來者!”
“你……為何帶來……‘虛無’的汙染?!”
“以及……‘深淵’的……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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