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之內，那枚承載了雲芷諸多力量與感悟核心的“劍意種子”，此刻正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顫動著。
它並未崩解，也未爆發衝突，但雲芷能清晰感知到，其中幾股原本圓融交織的力量，正在產生微妙的“分離”傾向。尤其是那抹代表“定序”與“命運錨定”的純白光芒，與那蘊含著“混沌歸墟”本質的灰暗深沉之力，彼此之間仿佛出現了無形的斥力，雖未激烈對抗，卻悄然拉開了一絲距離，使得整個種子的結構，出現了一種極不穩定的鬆散感。
更糟糕的是，這種內部的微妙變化，直接影響到了她正在構建的“虛境領域”雛形。
那片以混沌星力為基、演化星辰生滅的領域虛影，此刻正隨著劍意種子的不穩而輕微波動，邊緣處甚至開始模糊、逸散。那種即將觸摸到“煉虛”門檻的玄妙感覺，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根基動搖的虛浮與滯澀感。
雲芷臉色微微發白，強行穩住心神，停止了繼續勾勒領域虛影的嘗試。她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識海內部，仔細觀察著劍意種子的變化。
“怎麼回事？”謝無妄立刻察覺到了她的異常，劍意屏障微微收縮，將她周身護得更緊，聲音帶著關切與凝重，“道基不穩？還是受到了某種未知侵蝕？”
雲芷緩緩睜開眼，星瞳中光芒閃爍不定，帶著一絲困惑與驚疑：“不是外來的侵蝕……問題，好像出在我自己身上。”
她將自己的感知詳細告知謝無妄：“劍意種子內部的力量，尤其是‘定序’與‘歸墟’相關的部分，似乎在彼此排斥。我之前從未察覺到這種矛盾……它們明明一直融合得很好。”
謝無妄眉頭緊鎖，沉吟道：“‘定序’與‘歸墟’……前者代表秩序、命運、確定性的力量；後者則是混沌、終結、湮滅的象征。從根源屬性上，二者確有對立之處。但你的混沌靈根本就包容萬法，之前能將其融合，說明它們在你‘道’的統禦下，找到了某種平衡點。如今出現排斥……”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雲芷：“是否與你接受星主傳承，對‘混沌’、‘歸墟’的理解進一步加深有關？又或者……與你正在嘗試突破‘煉虛’，需要將自身之道徹底明晰、固化有關？”
雲芷心中一動。謝無妄的分析切中要害。
她仔細回溯。在獲得星主傳承之前，她對“歸墟”的認知，更多是來自對抗“天道意誌”時感知到的“吞噬”、“操控”等表象特性，以及混沌靈根本身蘊含的“包容混沌”的一麵。那時，“白色定序”碎片帶來的“錨定命運”之力，與她對“混沌歸墟”的淺層理解，並未產生本質衝突，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她穩定了“變數”的身份。
但接受星主傳承後，她洞悉了“歸墟”真正的恐怖源頭——那是代表著萬物終結、一切歸於虛無的“大恐怖”，其本質是絕對的“湮滅”與“無序”，與“定序”所代表的“確定”、“存在”、“軌跡”完全是背道而馳！
星主之道，雖是混沌包容，卻也蘊含著創造、守護、定序星辰的一麵。她以星主傳承為藍本構建自身領域，無形中強化了自身之道中“定序”、“創造”、“守護”的比重。這或許……在更深層次上，與她劍意種子中那部分源於對“歸墟”本質認知的力量，產生了根本性的理念衝突？
“或許……是的。”雲芷沉聲道，“我對‘歸墟’的理解加深了，但這份理解中，充滿了對抗與警惕，視其為必須淨化、隔絕的‘終結’。而‘定序’之力，源於命運錨點，它本身似乎就代表著某種‘既定的秩序’或‘存在的證明’。這兩者，在我試圖以‘混沌星主’的守護與創造之道為核心時，矛盾就被凸顯出來了。”
她感到一陣棘手。這並非簡單的力量衝突，而是涉及自身“道”之根本的理念分歧。如果無法調和“定序”代表存在與秩序）與對“歸墟”代表終結與虛無）的對抗性認知，她的道基就會出現裂痕，不僅“煉虛”無望，甚至可能影響未來的修行，在更高境界時引發更嚴重的道心之劫。
“需要重新審視你的‘道’。”謝無妄聲音沉穩，帶著一種曆經滄桑的透徹，“混沌包容，並非意味著不加甄彆地接納一切對立。真正的‘包容’，是理解對立的存在，明晰其本質，然後……找到屬於你自己的、超越對立的‘更高立場’。”
他頓了頓，舉例道：“正如我的劍道，曾走‘斬斷一切’的偏路，看似純粹，實則狹隘。如今明悟，真正的‘劍’，並非為了‘斬斷’而存在，亦可為了‘守護’而揮動。‘斬斷’與‘守護’，看似對立，卻可在‘守護值得守護之物’這一更高立意下統一。你的混沌星力，既有淨化‘歸墟’的‘定序’一麵，又有演化萬物的‘混沌’一麵。那麼，你是否找到了那個能統禦這兩麵的‘更高立意’？”
雲芷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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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更高立意”是什麼？
最初，隻是不想死，想擺脫炮灰命運，想成仙逍遙。後來，是想保護身邊的人，想打破“天道”操控，給予眾生自由選擇的機會。再後來，接受了星主傳承，知道了“歸墟”之禍，肩上又多了一份守護諸天的責任……
這些，是她的“意願”，是她的“目標”，但似乎……還不夠作為統禦“定序”與“對歸墟認知”這種根本性矛盾的“道之核心”。
她需要更本質的東西。
她重新將心神沉入識海，不再急於構建領域，而是開始追溯。
追溯“白色定序”碎片的來源——那疑似是“命運長河”或“天道劇本”中用於錨定“變數”的產物，其本質是“確定存在的軌跡”。它為何會選擇她？是因為她的“穿越者”身份帶來的“不確定性”本身，就是另一種“確定”？還是因為它所錨定的，並非一個固定的命運，而是她作為“變量”的“存在事實”本身？
追溯她對“歸墟”的認知——除了傳承中看到的悲壯曆史與殘酷真相，除了其“終結”、“湮滅”的恐怖本質，是否還有彆的？那道神秘的警告歎息……那來自黑暗漩渦對麵可能存在的“掙紮者”……“歸墟”內部，是否也並非鐵板一塊的“絕對終結”？是否存在某種……連“大恐怖”自身都未曾完全掌控的“變數”？
混沌包容萬物，那是否也意味著……包容“終結”本身？不是被終結吞噬，而是……理解終結，直麵終結，甚至……在終結的陰影下，定義“存在”的意義？
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照亮了她的心田。
她想起了前世，想起了那個終將走向熱寂的科學理論。宇宙終將消亡，一切物質與能量都將歸於均質與死寂。這是物理法則定義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