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籠罩著祭壇核心。
黑暗漩渦依舊緩慢旋轉，如同亙古不變的宇宙創口，無聲地吞吐著不祥的灰暗氣息。被封印的汙染法身光球徹底沉寂，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最後爆發耗儘了它所有的本源與意誌。九道星光鎖鏈靜靜纏繞其上，散發著穩定的封印之力。
謝無妄走到雲芷身邊，一言不發，隻是將手掌輕輕按在她肩頭。一股精純溫和、卻蘊含著斬破虛妄劍意的靈力渡入她體內，幫助她梳理因為激烈內耗而略顯微亂的氣息。
雲芷沒有抗拒，閉上眼，配合著謝無妄的引導，將那股帶著守護意味的劍意靈力引入四肢百骸，撫平經脈中因強行催動道域、創造“星塵”而產生的細微裂痕。煉虛期強大的恢複力開始顯現，配合著外來的助力，她損耗的心神與靈力正以極快的速度恢複。
然而，眉心的混沌星印深處，那片初生的“混沌星域”中，那點沉睡的微小黑影，如同最深沉的夢魘，頑固地存在著。它不再活躍，卻比任何時刻都更讓她感到如芒在背。
“清除序列……優先度上調……”雲芷在心中反複咀嚼著那道冰冷意念留下的烙印。這不僅僅是威脅，更像是一種來自更高維度的“宣判”，宣告她已從一個“有趣的變數”，升級為需要被“處理”的“威脅”。
還有那句“‘影’之協議：深度潛伏……維持……等待指令”。這意味著，她體內這顆“暗雷”，隨時可能在某個未知的指令下被引爆，或者執行某種她無法預料的、可能更加隱蔽和致命的任務。
“感覺如何？”謝無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沉而平穩，帶著一種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雲芷睜開眼，星瞳中已恢複了清明，隻是深處那一抹凝重揮之不去。“內息已無大礙，境界也穩固了。隻是……”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裡麵那個‘東西’，還在。而且，似乎進入了更麻煩的狀態。”
她將自己道域內發生的一切，包括如何創造“星塵”乾擾，汙染法身殘骸如何爆發支援，以及最後那道冰冷意念留下的“判決”和“影之協議”，詳細告知了謝無妄。這一次，她不再需要以秘法加密，方才的變故幾乎等於公開撕破了臉皮，至少在這被暫時隔絕的區域，她判斷“影”正處於深度潛伏期，外部監視可能減弱或改變了模式。
謝無妄聽罷，沉默良久。他抬頭望向那沉寂的汙染法身光球，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有敬意，也有歎息。
“那是星主留下的最後守護，”他緩緩開口，“即便是被汙染扭曲的法身殘骸，在感應到直係血脈後裔道域成型、並遭遇‘歸墟’深層意誌侵蝕時，依然會爆發最後的本能。祂……將最後一點未被汙染的靈性與力量，化作了對你的‘饋贈’和‘警示’。”
他看向雲芷：“你感應到的‘星塵’增強，以及那些黑色絲線被淨化逼退，就是這份饋贈。而那份饋贈中蘊含的意念洪流……除了守護，是否還包含了其他信息？星主或許留下了隻言片語？”
雲芷心中一動。方才情勢危急，她全部心神都用在應對“門戶”和消化那股突如其來的力量上，確實未曾仔細梳理那洪流中蘊含的龐雜意念，尤其是屬於星主自身的那部分。
她立刻重新沉靜心神，將意識探入眉心星印，仔細回溯、梳理那與“星塵”融合、以及淨化黑色絲線的星主饋贈力量中，所攜帶的信息碎片。
那是極其破碎、斷續的意念，充滿了時空錯亂感和瀕臨消散的模糊。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臨終前的囈語，夾雜著無儘的疲憊、悲壯、遺憾，以及……一絲難以磨滅的希冀。
她“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呢喃：
“……歸墟……非源……乃果……”
“……眾生心念……彙聚……終焉之影……”
“……破局……不在力……而在……‘心光’……”
“……三聖器……歸位……可顯……‘真實之徑’……”
“……小心……‘模仿者’……祂們……無處不在……”
信息到此，徹底消散，隻留下一種蒼涼而沉重的餘韻。
雲芷將這些破碎的箴言複述給謝無妄，兩人同時陷入沉思。
“‘歸墟非源，乃果’……”謝無妄重複著這句話，眼中劍光閃爍，“星主的意思是，歸墟這種‘終結’、‘湮滅’的概念性存在，並非宇宙誕生之初就有的‘源頭惡念’，而是某種……‘結果’？是‘眾生心念彙聚’形成的‘終焉之影’？”
雲芷點頭，聯想到前世的一些哲學和物理學猜想：“或許可以這樣理解——就像熱寂是宇宙熵增的必然結果。歸墟，也可能是某種宇宙法則運行到極致，或者……無數生靈對‘終結’的恐懼、絕望、甚至隱秘渴望等負麵心念，在某種條件下彙聚、顯化而成的‘概念聚合體’？它不是有意識的‘生物’，而是一種趨向於‘終結’的‘規則現象’或‘集體潛意識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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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推論讓兩人都感到一陣寒意。如果歸墟的本質是如此，那麼對抗它，就不僅僅是打敗某個具體的敵人，而是要對抗一種近乎“天道”的、根植於宇宙法則和眾生心念深處的“趨勢”或“陰影”。
“破局不在力，而在‘心光’。”謝無妄繼續分析，“這‘心光’……是指堅定的信念？是希望？是守護的意誌？還是……某種更特殊的、能照亮‘陰影’的精神力量？你剛才創造的‘星塵’，似乎就暗合此道。”
“‘三聖器歸位，可顯真實之徑’。”雲芷接口，“這應該指的是你之前提到的、星主留下的後手。我們已得其二——寂滅指環、混沌鼎。還差‘輪回鏡’。集齊三聖器，就能顯現通往某種‘真實’或‘解決之道’的路徑？”
“最後一句，‘小心模仿者……祂們無處不在’。”謝無妄語氣凝重到了極點，“模仿者……難道指的就是‘影’？或者說，‘影’是‘模仿者’的一種？祂們能模仿一切，潛伏於任何存在之中……無處不在……”
這句話，與雲芷體內深度潛伏的“影之協議”互相印證，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