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門沒關。”
沈知棠稍提高了一點嗓門。
伍遠征覺得,媳婦哪哪都好,全身上下,每一根發絲,包括這奶奶的誘人嗓音,仿佛是他最愛吃的奶凍,隻要吞入嘴裡,就化成滋養四肢百骸的精髓。
可是這聲音,卻是為了彆人而響起的。
伍遠征覺得自己不太常了。
要不是伍千理不是他親叔,他都要懷疑,自己基因裡是不是也有愛情下腦的傳承。
半掩的鐵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這扇鐵門也是趙信租房後新換的,原來是破舊的籬笆門。
趙信租好房子,就把破敗的院牆重新壘好,又換上了新鐵門。
如果沈知棠一到這才重新裝修房子,估計會引來很多關注的目光。
但是趙信一個表麵看起來愣頭愣腦的大男人,拿下房子開乾,大家習慣後,倒沒人說什麼。
如此一來,等五保戶樓重裝,變得宜居後,沈知棠入住,村民早就習慣它的存在了。
否則,一個漂亮的城裡女知青,一來就租房裝修房子,肯定會持續不斷引起村民關注,搞不好,風聲都傳到公社去,成為一個輿論熱點。
虧得趙信提前了兩個月來,把低調的路都留給了沈知棠走。
錢偉琛進院子時,第一眼隻有沈知棠,以至於忽略了伍遠征的存在。
可能是因為伍遠征背對著他,他下意識地以為那是趙信。
因此,他脫口而出:“小沈,吃了嗎?”
“剛吃,錢隊長,你吃了嗎?”
沈知棠也沿用了國人打招呼的“三件套”回應。
“我是來看看,你的記分單統計好了沒有?
你第一次做,我怕你記錯了,要謹慎,不然知青點那些刺頭很會挑刺。
隻要有一次記錯,他們就會認為你平時肯定都在動記分的手腳。
他們往往隻記得自己挑擔很辛苦,應該是挑了很多擔。
如果你漏記,那就是有意針對他們。
但他們不會記得,彆人挑擔比他們效率高,速度快,彆人挑的擔數多,肯定是你拿了好處,多記的。”
錢偉琛突然說了一大串話。
因為,他看到,背對他的高大男子轉過臉,不是趙信,是一個他不認識的陌生男人。
這個男人有一張長相優越的臉,透露出一股鎮得住大事的氣度,眼神銳利如刀,仿佛一眼就能刺穿掩飾心思的屏障,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錢偉琛立馬冒出一堆話來。
一個人心虛的時候就會多說話。
用說話來掩飾自己的真實心思。
錢隊長想掩飾什麼?
伍遠征微揚了下眉。
或許,他的直覺沒有錯?
“原來是這樣,謝謝錢隊長提醒,不過我計分還沒統計,明天一早拿給您看可以嗎?
這是我愛人伍遠征,這是我們知青點的小隊長錢偉琛。”
沈知棠一看,氣氛正好,趕緊互相介紹。
重點不是介紹雙方認識,而是介紹“這是我愛人”。
“這是我愛人”,一聽這五個字,伍遠征神清氣爽。
錢偉琛則象被刀刺了一下似的,瑟瑟心酸。
尤其是他的視線和伍遠征對接,看到對方一臉居高臨下、充滿憐憫的眼神,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隻企圖偷家的耗子,被正主逮著了。
而且正主正在用精神上的蔑視,來淩辱他。
他的腦子“嗡”地有片刻空白,然後閃過無數個日夜都難以抹掉的屈辱的聲音。
他在滬上,曾經也是錦衣玉食,風風光光,不愁吃穿。
但是當那群人衝進家裡,一切都變了。
珍貴玻璃器皿在彩磚地板上破碎,那些人舉著拳頭對他喊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