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裡的腳印深淺不一,像一串散落的念珠。王胖子背著秦娟走在最前麵,每一步都踩得積雪咯吱作響。秦娟的呼吸噴在他後頸上,溫熱中帶著股奇怪的金屬味——自打用了冰窖裡那管藥劑後,她身上就始終縈繞著這種味道。
老胡,還有多遠?王胖子喘著粗氣問,汗水在他眉毛上結了一層霜。
胡八一沒回頭,目光死死盯著指南針。指針像被什麼扯著似的,總往東北方向偏。翻過前麵那個埡口就是。他聲音沙啞,但今晚可能到不了。
格桑突然停下腳步,經筒在手裡轉得飛快。不能走埡口。他指著左側的山脊,那邊有,會迷路。
李愛國蹲下身檢查雪地,突然用槍托撥開一層浮雪。你們看。雪下露出半截蟲殼,幽藍的甲片上帶著新鮮的抓痕。蝕骨蟲來過這兒。他抬頭看向胡八一,而且不止一隻。
sey楊攙著秦娟從王胖子背上下來,發現秦娟的瞳孔又開始泛藍。她的體溫在升高。她摸了摸秦娟的額頭,比在道班時更燙了。
秦娟突然抓住sey楊的手,指甲深深掐進她手腕。冰湖......她喃喃道,他們在叫我......
誰在叫你?胡八一蹲下身,發現秦娟的眼底有細小的光點在遊動,像夏夜的螢火蟲。
穿白袍的人......秦娟的眼神渙散,他們說......契約該履行了......
格桑突然跪倒在地,對著雪山連連叩拜。山神發怒了!他的藏袍被雪浸透,聲音帶著哭腔,我們不該動冰窖裡的藥!
王胖子煩躁地踢開一塊凍土。現在說這些有屁用!要不是那藥,娟姐早......
那根本不是藥。格桑抬起頭,臉上毫無血色,引魂水。守山人用這個召喚山神的使者。
遠處傳來雪崩的悶響。胡八一抬頭望去,隻見埡口方向的雪線正在移動,像條白色的巨蟒緩緩蘇醒。繞路。他果斷背起秦娟,走格桑說的那條。
新路線比想象中更難走。陡峭的冰坡上布滿裂縫,每步都要先用冰鎬試探。秦娟在胡八一背上不停囈語,時而說藏語,時而說漢語,內容支離破碎得像麵破碎的鏡子。
她在說雙生石sey楊側耳傾聽,祭品
李愛國突然示意眾人停下。他撥開岩壁上的積雪,露出下麵清晰的刻痕——三個圓圈套著三角形,正是他們在冰湖遺跡見過的符號。有人在這裡做過標記。他用手丈量刻痕的深度,不超過三天。
王胖子湊過來看:會不會是那幫人?
不像。胡八一摸了摸刻痕邊緣,工具更原始,像是用石頭刻的。
秦娟突然在胡八一背上劇烈掙紮起來。放我下來!她尖叫著,他們要來了!
幾乎同時,岩壁上的刻痕開始發光。幽藍的光線像血管一樣在岩石表麵蔓延,最後彙聚成完整的符號。格桑的經筒地掉在地上,銅鈴碎成幾瓣。
山神的印記......他癱坐在雪地裡,我們......我們被標記了......
風雪突然加劇。能見度降到不足十米,眾人隻能靠繩索相連摸索前進。秦娟的體溫高得嚇人,胡八一感覺像背著一塊燒紅的炭。更詭異的是,她開始用完全陌生的聲音唱歌——古老的藏語歌謠,調子悲涼得像葬禮上的挽歌。
是守湖人的安魂曲。格桑聲音發抖,她在給咱們唱葬歌。
王胖子忍不住罵了句臟話:能不能讓她閉嘴?
不行。sey搖搖頭,這可能是某種......溝通方式。
他們在半山腰找到一個岩洞暫避。洞壁上有明顯的人工開鑿痕跡,角落裡堆著些鏽蝕的工具。李愛國在洞壁發現更多的刻痕,這次還配有簡筆畫——穿著白袍的人向發光的湖泊跪拜,湖中浮著長滿觸手的陰影。
看來不止我們來過這兒。胡八一用匕首清理畫上的苔蘚,而且他們也在祭祀湖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