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又仿佛隻是幾次心跳的時間。那毀天滅地的咆哮聲,終於從持續不斷的雷霆震怒,漸漸衰變為不甘的嗚咽,最終,歸於一種近乎死寂的、令人心悸的寧靜。
洞穴內,五人如同從溺水中被撈起,癱在冰冷的沙土和碎石中,隻剩下劇烈起伏的胸膛和劫後餘生的粗重喘息。耳朵裡依舊嗡嗡作響,鼻腔和喉嚨裡充斥著揮之不去的沙土腥澀感。剛才那段時間,他們不僅僅是躲藏,更像是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瘋狂抖動的篩子裡,每一秒都感覺洞穴要徹底解體,將他們活埋。
胡八一第一個掙紮著爬起來,踉蹌著走到被沙土半掩的洞口縫隙處,小心翼翼地扒開一個觀察孔。
一股乾燥、冰冷、帶著濃重土腥味的空氣湧了進來。外麵,不再是吞噬一切的暗紅色混沌,而是一種詭異的、彌漫著大量懸浮塵埃的昏黃色調。能見度依然很低,但已經能夠模糊地看到近處的景象。
隻看了一眼,胡八一的心就沉了下去。
地貌被徹底改變了。
原本相對清晰的、由風蝕岩柱和溝壑構成的景觀,此刻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粗暴地抹平又重塑過。低窪處幾乎被流沙填滿,形成新的沙丘;一些原本矗立的岩柱不見了蹤影,可能已被摧毀或掩埋;而另一些地方,則露出了被沙暴刮去表層後、顏色更深、形態更猙獰的基岩。整個大地像一張被揉皺後又勉強攤開的、布滿傷痕的粗糙皮革,死氣沉沉,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參照物。
天空依舊是渾濁的黃色,陽光艱難地穿透厚厚的塵埃雲,投下慘淡而無力的光斑,沒有一絲暖意。風還在吹,但不再是那種撕裂一切的力量,而是變成了一種低沉的、持續不斷的、卷起地上細沙的嗚咽,像無數冤魂在哭泣。
“外麵……怎麼樣了?”王胖子啞著嗓子問,他試圖站起來,卻因為脫力和之前的撞擊而一陣眩暈。
胡八一讓開位置,王胖子、李愛國和sey楊依次湊到觀察孔前向外望去。每看一眼,他們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全……全變了……”王胖子喃喃道,臉上寫滿了絕望,“這他媽還怎麼認路?咱們埋哪兒了都不知道!”
李愛國仔細觀察著遠處,試圖找到之前看到車燈的那個台地方向,但眼前隻有一片起伏的、陌生的黃沙和岩石,根本無法分辨。“零號的車……也不見了。要麼被埋了,要麼……”他頓了頓,聲音更沉,“……他們已經趁著沙暴移動到了更近的地方。”
這個可能性讓所有人背脊發涼。在能見度如此低的情況下,敵暗我明,極其危險。
sey楊更關心的是秦娟的狀況。沙暴平息後,秦娟沒有再抽搐,但依舊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臉色是一種不健康的灰敗色。她摸了摸秦娟的額頭,體溫低得嚇人。“娟姐的情況很不好,必須儘快找到相對安全的地方救治,補充水分和熱量。”
格桑跪坐在秦娟身邊,手裡撚著佛珠,望著洞外昏黃的世界,用藏語低聲念誦著,臉上是一種近乎麻木的悲憫。“山神發怒了……大地換了麵孔……這是不祥之兆……”
胡八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快速分析著現狀:沙暴改變了地形,增加了尋找方向和路徑的難度,但也可能同樣乾擾甚至阻滯了零號的行動。秦娟生命垂危,物資幾乎耗儘,必須儘快找到水和相對穩定的庇護所。繼續待在這個洞穴裡不是長久之計,洞口暴露,且不確定深處是否安全。
“我們不能留在這裡。”胡八一做出決定,聲音因乾渴而沙啞,“必須出去,儘快找到水,並重新確定方向。”
“可這鬼樣子,往哪兒走?”王胖子指著外麵完全陌生的景象,一臉崩潰。
胡八一從貼身的防水袋裡取出指北針,但指針依舊在瘋狂跳動,這裡的磁場乾擾並未因沙暴而減弱。他又抬頭試圖通過昏黃的天空判斷太陽方位,但也極其困難。
“還記得沙暴前,我們看到零號車燈的大致方向嗎?”胡八一看向李愛國。
李愛國努力回憶著:“在咱們的……兩點鐘方向,距離大概幾百米的一個台地上。”
“好。”胡八一點頭,“那個方向,也是我們之前判斷的、通往風蝕穀核心的大致方向。現在地貌變了,但大方向應該不會錯。我們避開可能埋著零號車輛的正麵區域,稍微繞一下,朝著那個方向前進。首要目標是尋找水源和新的隱蔽點。”
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眾人沒有異議,開始做最後的出發準備。
所謂的準備,其實寒酸得可憐。清點下來,所有人加起來隻剩小半壺水,幾塊硬得像石頭的壓縮乾糧,彈藥所剩無幾,燃料完全耗儘。每個人的衣服都破爛不堪,臉上、手上布滿被沙石劃出的細密傷口。
胡八一將最後一點水分給眾人潤了潤乾裂起皮的嘴唇,然後將秦娟背在自己身上。王胖子和李愛國負責在前方探路和警戒,sey楊和格桑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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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開堵住洞口的沙土,五人小心翼翼地踏出了這個庇護了他們、但也見證了更多絕望的岩洞。
外麵的空氣冰冷刺骨,風卷起的細沙打在臉上依舊生疼。腳下是鬆軟而陌生的沙地,每走一步都陷得很深,極其耗費體力。放眼望去,天地間一片昏黃,除了沙丘和怪石,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寂靜得可怕,隻有風聲在耳邊低語。
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記憶中的方向前進,精神高度緊張,既要留意腳下可能存在的暗坑或流沙,又要時刻警惕四周可能出現的危險。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不僅是因為體力的透支和地形的惡劣,更是因為對未知前路的巨大恐懼。
走了約莫半個小時,前方出現了一片被沙暴削平後露出的、顏色暗紅的岩層。在岩層邊緣,王胖子突然停下腳步,蹲下身,從沙土裡撿起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邊緣有些扭曲的黑色金屬片,上麵有一個清晰的、被撞擊過的凹痕,材質和零號那身裝備的風格極其相似。
王胖子把金屬片遞給胡八一,臉色難看:“老胡,你看……”
胡八一接過金屬片,手指摩挲著冰冷的表麵,心沉到了穀底。這很可能是零號車輛在沙暴中受損脫落的部分。它出現在這裡,說明零號的確曾在這個方向活動,而且距離他們可能並不遠。
沙暴改變了地貌,但似乎並沒有改變他們被追蹤的命運。那個冰冷的幽靈,依舊潛伏在這片昏黃死寂的天地間某個角落,等待著給予他們致命一擊。
希望,如同這慘淡的陽光,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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