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外部世界的縫隙雖然打開，卻細若遊絲，且充滿風險。林晚星不敢頻繁使用，隻能將其作為最後的希望，深埋心底。當前更緊迫的，是處理好與“蝰蛇”的關係，並鞏固內部剛剛建立的、脆弱不堪的聯結。
她通過啞巴阿婆，向“蝰蛇”傳遞了關於陳靜信息來源的推斷——基於趙曉蔓提供的、關於那個醉酒老看守和短暫機房整理機會的信息。她沒有提及趙曉蔓的名字，隻說是“通過特定渠道獲悉”。她需要保護趙曉蔓，也需要在“蝰蛇”麵前維持一點神秘感和自主性。
回應很快傳來，依舊是打印的宋體字，言簡意賅：
“信息可信。任務一：持續監控鏈路穩定性，非緊急勿用。任務二：尋找周雨晴，優先級提升。可利用‘資源’有限，謹慎。”
“蝰蛇”認可了她的信息，這算是初步建立了些許信任。但他將尋找妹妹的任務優先級提升，並暗示“資源”有限，這無疑是將更大的壓力放在了林晚星肩上。在園區內找一個可能根本不在這裡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而且極易暴露。
就在林晚星為此一籌莫展時，趙曉蔓再次帶來了意想不到的信息。
那是在一次難得的、允許在限定區域內“放風”的短暫時刻。所謂的放風，不過是在幾棟宿舍樓之間一塊巴掌大的空地上走動幾分鐘，周圍是荷槍實彈的看守。趙曉蔓狀似無意地靠近林晚星，借著整理頭發的動作，將一個揉得極小的紙團塞進她手裡。
“上次的‘投資’，追加一點。”趙曉蔓的聲音輕得像耳語，臉上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我聽到猛哥跟人吹牛，說上次送去‘彆的場子’那批貨裡，有個特彆強的丫頭，好像就叫什麼‘晴’，差點把買主的眼睛抓瞎，被轉手了好幾次，不知道弄哪兒去了。”
林晚星的心臟猛地一縮！周雨晴！‘晴’！雖然不能確定，但這無疑是近期聽到的最接近的線索！“彆的場子”？這意味著周雨晴可能不在這個主園區，而是在分散的其他詐騙據點，或者更糟的地方！
“哪個場子？”林晚星強壓住激動，低聲問。
“猛哥嘴嚴，沒細說。隻提了一句好像跟‘猛拉東邊’有關。”趙曉蔓快速說完，便像蝴蝶一樣飄走了，去跟另一個看守搭話。
猛拉東邊！這與照片背後“最後一次聯係位於猛拉市東區集市”的信息對上了！周雨晴很可能就在猛拉市東區的某個詐騙據點裡！
這個信息至關重要，但也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她們自己尚且身陷囹圄，如何能接觸到遠在猛拉東區其他據點的人？
林晚星將這條線索牢牢記下，但沒有立刻傳遞給“蝰蛇”。她需要權衡。這條線索模糊且危險，貿然傳遞可能會讓“蝰蛇”采取不理智的行動，從而打亂她們尚未成型的計劃。
她決定先找蘇瑾商量。蘇瑾是她們之中最冷靜、也似乎最有全局觀的人。
再次在洗手間隔間見到蘇瑾時，林晚星明顯感覺到蘇瑾的疲憊和緊張。她的眼下有著濃重的黑影，手臂上似乎又多了一道新的擦傷。
“長話短說，”蘇瑾的聲音比以往更加沙啞，“我時間不多，被盯得緊。”
林晚星迅速將“蝰蛇”的任務、趙曉蔓提供的關於周雨晴的線索，以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蘇瑾聽完，沉默了片刻，昏暗的光線下，她的臉色異常凝重。
“‘蝰蛇’的執念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能讓他為我們所用；用不好，會把我們全都拖下水。”她深吸一口氣，“關於他妹妹的線索，先壓一壓，不能讓他現在就知道。我們需要一個更穩妥的渠道，或者一個能讓他必須依靠我們才能行動的時機。”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林晚星感到一陣無力。線索就在眼前，卻無法使用。
“鞏固內部。”蘇瑾的目光銳利起來，“陳靜的狀態很不穩定，我擔心她會崩潰。趙曉蔓……既然她展示了價值，可以適當給她一些希望，但核心秘密必須守住。你的首要任務是取得‘蝰蛇’更深的信任，但不是通過幫他找妹妹，而是展示你其他方麵的‘價值’——比如，你對這套詐騙流程的‘優化’能力，讓他看到你在係統內也能製造混亂和收益，這同樣符合他‘找麻煩’的目的。”
林晚星瞬間明白了蘇瑾的意圖。她們需要的是一個可控的、專注於技術破壞的“蝰蛇”，而不是一個被尋親執念驅動的、可能失控的“蝰蛇”。
“我明白了。”林晚星點頭。
“還有，”蘇瑾壓低聲音，“我懷疑園區最近會有一次人員流動，可能有一批‘不聽話’或者‘價值不高’的人會被轉移出去。時間不確定，目的地不明。這是我們潛在的機會，也是巨大的風險。務必留意任何相關跡象，做好準備。”
人員流動！林晚星的心一緊。這可能是混亂中逃脫的機會，也可能意味著被賣到更可怕的地方去。
“怎麼準備？”
“保持體力，藏好關鍵物品，留意路線和守衛換崗規律。”蘇瑾快速說道，“我會儘量弄清楚時間和目的地。如果我們的人被選中，必須想辦法互相通知，見機行事。”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看守走近的腳步聲和嗬斥聲。蘇瑾立刻示意林晚星噤聲，兩人迅速結束了這次短暫而信息量巨大的會麵。
回到工位，林晚星的心情更加沉重。蘇瑾帶來的關於人員流動的消息，像一片新的陰雲籠罩下來。她們剛剛開始拚接的拚圖，因為新的變數而變得更加複雜和脆弱。
她看了一眼蜷縮在遠處的陳靜，又瞥了一眼正在和看守巧笑倩兮的趙曉蔓，最後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些冰冷的詐騙數據上。
這座由絕望、算計、危險聯盟和微弱希望搭建起來的橋，實在太脆弱了。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讓它分崩離析。
她必須更加小心，更加堅韌。在穩住“蝰蛇”的同時，儘快讓陳靜恢複，讓趙曉蔓真正歸心，並時刻準備應對可能到來的、吉凶未卜的人員流動。
前方的路，依然迷霧重重，但她們已無路可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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