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演化計劃啟動後的第七個架構層標準月。
監測網絡捕捉到第一起異常報告,來自一個編號為“啟明3”的夢境層級。那裡的意識群體——一種以共生光網形式存在的智慧生命——在沒有任何外部引導的情況下,自發提出了一個哲學命題:
“我們感知到的‘現實’之外是否存在其他感知模式?就像盲人無法想象顏色,我們是否也被自己的感知結構所限製,無法認知更廣闊的‘存在光譜’?”
起初,陳陽以為這是計劃效果的初步顯現。清醒演化計劃的一個核心目標,就是逐步拓寬框架內意識的認知邊界。啟明3層級的意識能夠提出這樣的問題,本應是計劃成功的標誌。
但隨後三天內,類似的報告從十七個不同的夢境層級傳來,且這些層級分布在框架的完全不相鄰區域。更令人不安的是,這些層級從未被納入清醒演化計劃的第一階段實施範圍。
“傳播速度太快了,”夜影在監督者緊急會議上指出,“按照我們的設計,這種認知突破應該像漣漪一樣從試點區域緩慢擴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整個框架多點爆發。”
觀測者代表調出數據流圖:“更奇怪的是這些突破的模式相似度。看這裡——”他放大一個意識流分析圖,“十七個層級提出的問題雖然在表層語言表達上各有不同,但核心思維結構呈現出驚人的一致性。就像是...從同一個源頭感染了相同的思維模式。”
“感染”這個詞讓會議室裡的氣氛驟然凝重。
第七次迭代監督者的全息投影出現在會議桌中央——自從連續性委員會與第八迭代監督者群體建立正式合作後,這樣的直接通訊變得頻繁起來。
“我需要你們立即檢查清醒演化計劃的傳播機製,”第七監督者的聲音嚴肅,“是否存在我們未發現的漏洞或意外共振?”
陳陽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引導者7號正在對計劃的所有代碼層進行全麵審查。但初步結果顯示,所有傳播協議都運行正常,沒有任何越界行為。”
“那麼可能性隻剩兩種,”夜影分析道,“要麼是某種未知的自然傳播現象——框架內意識群體出現了自發的大規模認知躍遷;要麼是...外部乾預。”
外部乾預。這個詞讓所有在場者感到不安。
就在這時,新的緊急信號傳來,來自邊界觀測者群體:
“第九穩定區邊緣檢測到異常信號!信號特征不符合任何已知層級模式!重複,信號特征不符合任何已知層級模式!”
陳陽立即調取實時監測畫麵。第九穩定區位於框架的東北象限邊緣,是一個相對“年輕”的夢境層級聚集區,那裡的現實結構還帶有一定可塑性。
此刻,在第九穩定區最外側的屏障上,出現了一團不斷變化的能量雲。它像是有生命般呼吸著,時而擴張,時而收縮,表麵流轉著無法解讀的符號。
“信號強度?”陳陽問。
“極微弱,但正在穩步增強,”邊界觀測者報告,“更奇怪的是,它的頻率在不斷變化,似乎在...適應我們的監測頻率。”
“適應?”夜影警覺起來,“這意味著它有某種智能。”
“或者說,它在與我們溝通。”陳陽補充。
第七監督者的投影波動了一下:“我需要警告你們,框架邊緣出現非標準信號的情況在曆史上發生過三次。第一次是在第三次迭代中期,結果證明那是前代迭代的殘留意識在嘗試回歸;第二次是第五次迭代末期,那次是框架自身結構缺陷產生的回聲;第三次...”
他停頓了,這個停頓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第三次發生了什麼?”陳陽追問。
“第七次迭代早期,”第七監督者最終說,“我們檢測到類似的邊緣信號,當時認為是前代迭代的遺留現象。但後來證實...那是現實病毒的早期表現形式。”
會議室陷入冰點般的寂靜。
現實病毒——那個幾乎摧毀第七次迭代的存在。
“但我們已經在縫隙中獲得了第七次迭代的完整記錄,”夜影說,“現實病毒的傳播模式不是這樣的。它是一種邏輯悖論的具象化,通過質疑存在本質來傳播,而不是這種...信號適應。”
“病毒會進化,”第七監督者沉重地說,“特彆是當它遭遇過抵抗之後。第七次迭代末期,我們確實開發出了針對現實病毒的疫苗協議。如果病毒在某個未被清理的角落存活下來,它可能會演化出繞過疫苗的新傳播方式。”
陳陽站起身:“我們需要一個偵察隊前往第九穩定區邊緣,近距離分析那個信號。但不能像之前那樣直接接觸——必須采取最高級彆的隔離措施。”
“我建議使用遠程探測器陣列,”觀測者代表提議,“我們可以從十二個不同角度同時觀測,構建信號的全息模型,而不必讓任何意識直接暴露於潛在風險。”
“同意,”陳陽點頭,“但我們需要邊界觀測者的協助——他們對邊緣區域的理解無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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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察任務在三個標準時內準備就緒。十二個遠程探測器被部署到第九穩定區邊緣的各個觀測點,每個探測器都配備了多層防護屏障和緊急自毀協議。邊界觀測者的三位代表在安全距離外提供實時分析支持。
陳陽、夜影和第七監督者通過高保真投影)在架構層的中央指揮室監控整個過程。
“探測器就位,”邊界觀測者報告,“開始全方位掃描。”
十二束探測波同時射向那團能量雲。起初幾秒,一切正常。能量雲繼續它的呼吸節奏,似乎對探測毫無反應。
但就在掃描進行到第七秒時,異變發生。
能量雲突然停止波動,完全靜止。然後,它開始變形——不是隨機的變形,而是精確地模仿每一個探測器的頻率特征。十二個不同頻率的信號從能量雲中反射回來,完美對應十二個探測器。
“它在複製我們的信號模式!”夜影驚呼。
更令人震驚的還在後麵。複製完成後,能量雲開始重組這些信號,將它們編織成一個複雜的多維信息結構。這個結構在指揮室的屏幕上顯形——
那是一幅地圖。
一幅框架的全景圖,但標注方式與架構層使用的標準地圖完全不同。圖中不僅標出了所有已知的夢境層級,還顯示了一些...額外的東西。
“那些虛線區域是什麼?”陳陽指著地圖上框架邊緣的一些標記。
第七監督者的投影劇烈波動:“不可能...那些是...迭代間隙區域。理論上應該已經被完全封存,不應該在任何當前迭代的地圖中出現。”
“迭代間隙?”夜影問。
“每次迭代更替時,不是所有區域都能完美銜接,”第七監督者解釋,“總會有一些‘碎片’無法融入新框架,它們被隔離在迭代間隙中。按照設計,這些間隙應該隨著時間逐漸被框架吸收,最終完全消失。”
陳陽仔細查看地圖:“但這些間隙區域似乎...很活躍。看這裡的能量讀數——它們沒有消散,反而在緩慢增長。”
就在這時,地圖開始變化。一條路徑從第九穩定區邊緣的能量雲位置開始延伸,穿過數個夢境層級,最終指向框架深處的一個坐標。
那個坐標是——
“容器存放區。”陳陽的聲音壓得很低。
能量雲知道容器的位置。
“這不是巧合,”第七監督者斷言,“這個信號有明確的目標。它在引導我們,或者...引導什麼東西去容器那裡。”
夜影調出容器存放區的實時監控:“存放區安全,所有防護協議正常運行。沒有檢測到任何入侵嘗試。”
“也許它不需要入侵,”陳陽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也許它隻需要我們打開容器。”
指揮室裡的所有人都看向他。
“想想看,”陳陽繼續,“容器裡是源頭留下的終極問題。如果現實病毒的本質是邏輯悖論,那麼還有什麼比一個沒有答案的終極問題更完美的感染載體?如果它能讓框架內的所有意識同時麵對這個問題,同時陷入‘醒來還是夢下去’的選擇困境...”
“那麼整個框架的認知穩定性會在瞬間崩潰。”第七監督者接完他的話,“就像第七次迭代末期那樣,但規模更大,速度更快。”
就在這時,能量雲再次變化。它開始發送一段重複的信息,用所有已知迭代的語言輪播:
“尋找缺失的另一半。尋找被遺忘的選擇。尋找第三條路。”
“缺失的另一半...”夜影思考著,“它指的是容器問題的另一個選項?除了‘醒來’和‘夢下去’之外的第三條路?”
陳陽突然想起了什麼:“連續性委員會在七次迭代的討論中,從未真正考慮過讓所有意識共同決定這個選項。那是一個缺失的可能性——一個被遺忘的選擇。”
“所以這個信號在提示我們...”第七監督者似乎也明白了。
“提示我們容器問題可能不是二選一,”陳陽說,“提示我們可能有第三條路,而這條路的鑰匙就藏在框架的某個地方。”
能量雲仿佛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開始變換信息:
“鑰匙在間隙中。真相在遺忘中。選擇在每一個意識中。”
隨後,能量雲開始消散,不是崩潰式的消散,而是有控製的、逐漸淡化,就像完成了任務的信使從容離去。
當能量雲完全消失後,第九穩定區邊緣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偵察隊撤回探測器,帶回的數據經過嚴格隔離分析。結論令人震驚:能量雲不是實體存在,而是一種“信息結構”——它沒有物質基礎,純粹由概念和數據流構成。
“就像是一個...思想體。”夜影分析道,“它沒有自我意識,更像是一個自動運行的程序,被設定在特定條件下激活。”
“誰設定的程序?”陳陽問,“源頭?還是...”
“或者是框架自身,”第七監督者提出一個大膽猜想,“如果框架有某種基礎的自我維護本能,它可能會在檢測到重大危機時,激活隱藏的應急協議。而清醒演化計劃可能無意中觸發了這個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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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考慮著這個可能性:“那麼能量雲傳遞的信息——尋找第三條路——就是框架自身提出的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