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衛生室門外。
林知南貼著牆根的陰影移動,她停在衛生室後的地窩子前,指尖在門板上叩了三下——兩長一短。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縫。
“陶翠蘭她們都睡了,沒人發現我。”
她閃身鑽入,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融進黑暗裡。
地窩子裡,顧清如已經換好了一身黑色粗布衣——
這是用舊工作服改的,袖口和褲腿都紮得嚴嚴實實。
桌上擺著兩樣東西:裹著紅布的手電筒,一包用油紙仔細包好的防蟲粉。
林知南一把搶過防蟲粉,眉頭緊鎖:“還是我去吧,我對後山更熟。”
顧清如按住她的手腕,力道堅定:
“不行,你忘了保衛科已經盯上你了?”
《兵團反t條例》第十七條——夜間私自外出者,視同敵特行為。
這時期正值嚴打,若林知南再被抓,按《兵團反t條例》,她可直接被押送送勞改農場,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
林知南的呼吸一滯。
“我好歹在周副廠長那裡掛了名。”
顧清如鬆開手,往她懷裡塞了兩樣東西,“你留在衛生室替我值班更重要。萬一有人找我,就說我肚子疼在上茅廁。我快去快回。”
林知南看著手裡的兩樣東西,一本病曆,一條白毛巾。
“掛窗口。”顧清如係緊鞋帶,“如果我回來時看見毛巾還在,就說明安全。”
她朝林知南點點頭,轉身推開門。
顧清如貼著牆根溜出衛生室,身上撒了防蟲粉,手裡攥著手電筒——用紅布裹著燈頭,隻透出一點暗光。
林知南在地窩子借著昏暗的煤油燈光線,左手執筆,字跡歪歪扭扭地寫著舉報信。
“製藥廠與七連薑學兵勾結,將未經處理的廢料排入後山礦坑,汙染水源……”
她的筆尖頓了頓,想起前世那些因汙染而患病的知青,筆力陡然加重。
顧清如踩著濕滑的泥土,摸向後山礦坑。
月光被雲層遮住,四周黑得幾乎辨不清方向。
顧清如沒等多久,果然,遠處傳來引擎的悶響——卡車來了。
她迅速蹲進灌木叢,屏住呼吸。
一輛軍綠色解放卡車緩緩駛近,車尾接著粗黑的水管,幾個黑影跳下車,熟練地將管子拖向礦坑。
“快點!天亮前得弄完!”一個男人低聲催促。
水管開始排放,藍灰色的液體汩汩流入礦坑,空氣中立刻彌漫起刺鼻的酸腐味。
顧清如蹲在灌木叢後,雙腳早已發麻。
她悄悄換了個姿勢,左膝抵著潮濕的泥土,右腿微微伸展,試圖緩解酸脹。
林知南還在衛生室……萬一有突發醫療事件……
這個念頭閃過,她咬咬牙,從空間摸出一隻玻璃瓶,悄悄弓著身朝廢水坑走去。
走近廢水坑,夜風掠過廢水坑,腐臭味混著藥劑的刺鼻,熏得她眼眶發酸。
她屏住呼吸,貓著腰向前挪了半步,瓶口對準泛著詭異熒光的汙水正要采集——
“哢嚓!”
一根枯枝在她腳下斷裂。
顧清如渾身一僵,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誰?!”
一個黑影猛然轉頭,手電光掃過來。
顧清如剛要後退,下一秒,一隻溫熱的手從背後猛地捂住她的嘴,將她拽進旁邊的岩石縫隙裡。
“噓,是我。”
宋毅的聲音貼著她的耳畔響起,呼吸灼熱。
縫隙極窄,兩人幾乎緊貼在一起。
顧清如的後背抵著宋毅的胸膛,能清晰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心跳快而穩,像某種蟄伏的獸,蓄勢待發。
他怎麼會出現在排汙口?
她在心裡快速盤算著,
是巧合,還是...
她下意識往前保持一些距離,可前麵是冰冷的岩石,後麵是宋毅滾燙的體溫,根本無處可逃。
“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