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菊香解釋道,“這種話若是傳出去,不隻是傷人,更會動搖群眾對組織安排的信任。要知道,王裕華幫忙照看的是顧清如同誌的弟弟。小姑娘剛在農場控製住了疫情,全團上下都看著呢。這時候有人跳出來潑冷水,傳她作風不正的謠言,不是拆台是什麼?”
她環視一圈,見眾人神色微動,又添了一把火:
“你們想啊,萬一上麵派人來調查,問‘這謠言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查到是我們家屬院的人嚼舌根,那咱們今年‘五好家屬院’的評選可就泡湯了!”
“哎喲!”趙嬸猛地一驚,手裡的針差點紮進指頭,“那可不成。”
“怎麼不是?”李菊香斬釘截鐵,“評上的戶,每家能領一條毛巾、一個搪瓷缸,還有優先分煤球、調住房的資格!你家小兒子明年要結婚,正等著換大屋呢,若是先進沒了,可就難說了。”
趙嬸頓時不說話了,低頭盯著鞋底。
陳大娘歎了口氣:“唉,其實劉玉香也是可憐人。早年在鄉下務農,拉扯孩子,這幾年才跟著丈夫調到家屬院,享享福。哪知道思想沒跟上,還在搞鄉下那一套。”
周老師一直沒開口,這時才緩緩道:“問題就出在她沒有覺悟。g隊伍裡,誰沒有難處?可越是困難,越要守規矩、顧大局。她散布謠言,不是私怨,是動搖集體信念。”
王靜嫻終於開了口,“咱們家屬是後方堡壘,不是是非窩。誰要是動搖團結,就得讓她知道厲害。必須刹住這股風氣。”
王靜嫻都這麼說了,她雖然不是家委會主任,但是丈夫在一眾婦女中地位最高。
屋裡氣氛漸漸凝重起來。
原先覺得不過幾句閒話的人,也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李菊香趁熱打鐵:“所以我提議,召開一次家屬大會,讓她寫份思想檢查,念一遍,保證今後不再犯。同時,取消她家本季度的先進評比機會,以儆效尤!”
幾個成員都讚成,會議就這樣結束了。
李菊香默默記下討論結論,心裡卻早已轉了千百個念頭。
她之所以如此積極地牽頭這件事,表麵看是為了顧清如出頭、為劉淑芬撐腰,兩人一個是團部新星,技術骨乾,一個是老姐妹,平日裡沒少幫襯她家。但真正推動她的,還有一個更深層、也更現實的原因,就是為了新來的團長夫人王靜嫻。
王靜嫻是去年才隨軍調來的團長夫人,知識青年,聽說原先在京市當中學老師,父親是退伍轉業的老乾部,家庭背景清白。
她文化水平高,說話有條理,舉止有分寸,一看就是接受過正規教育的。
丈夫長期獨自戍邊,因為起風了,她才主動申請隨軍調來兵團。所以兩人至今沒有孩子,在家屬圈子裡根基尚淺。
光靠“團長媳婦”四個字,壓不住這群過慣了苦日子、嘴皮子利索的老嫂子們。
這種時候,最需要什麼?
不是溫柔賢惠,不是能歌善舞,她需要一件事,一件能讓她“亮劍”的事,來證明她不隻是個擺設,而是真能管事的人。
而這次對劉玉香的處理,恰恰就是個機會。
李菊香就是摸清了王靜嫻的心理,才促成這件事情。
她太清楚這種心理了,當年她剛當上家委委員時,不也是靠揪出一個“私藏糧票”的家屬,才在眾人麵前站穩了腳跟?
李菊香甚至已經想好了後續怎麼傳話:
“還是王靜嫻同誌有格局,不愧是領導夫人,覺悟高,關鍵時刻站得出來。”
“李菊香大姐也是熱心腸,為了集體不怕得罪人。”
這些話隻要在食堂、開水房悠悠傳開,兩個人的地位就都穩了。
更重要的是,劉玉香這事不算太重,不至於鬨到團部追責,但又足夠典型,能當“典型教育案例”拿出來講。批評教育一下,取消個評優資格,既彰顯紀律,又留有餘地,最適合拿來“樹典型、正風氣”。
要是換作彆的事,比如偷糧、通敵,那誰也不敢碰;可這種“嘴碎惹事”的問題,正好讓家屬委員會出手,既顯示組織存在感,又不會越權。
“聰明人做事,講究借勢。”李菊香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在心裡盤算,“現在團裡重心在生產和防疫,領導巴不得後方安穩。我們這邊主動整頓風氣,不是添亂,是幫忙。”
外麵夜風漸息,家屬院歸於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