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所長冷哼一聲,翻開花名冊繼續點名。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但是也揭露出局勢變了,人心也變了。
馮所長未曾公開針對過顧清如,可私下裡,他也使了一些手段。
重要的出診任務,交給彆人;上報材料的機會,不再讓她經手;連她主持的頗受好評的“婦女衛生課”,也被以“內容不夠嚴謹”為由無限期暫停了。
顧清如對這一切心知肚明。
她清楚,自己因農場抗疫事件立過功,又寫文章登過兵團日報,他暫時不敢拿她開刀。
但是時間久了,不好說。
這天上午,顧清如正在整理病曆,蔣文娟拿著巡診記錄本進來,醫助小李跟在後麵。她將記錄本重重放在桌上,發出一聲響,引得顧清如微微抬眼。
“哎,聽說了沒?”蔣文娟用胳膊肘碰了碰小李,“有的人啊,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攀了高枝兒,結果怎麼樣?還不是讓人家給甩了。”
小李一愣,茫然地眨眨眼:“蔣姐,你說誰呢?”
蔣文娟斜眼瞥向顧清如的方向,嘴角一揚,嗤笑出聲:“還能有誰?咱們營部還有誰天天登報立功的?”
小李臉漲紅了,下意識脫口而出:“不會吧!顧姐她……她那麼優秀,而且她是靠自己立的功……”
“立功?”蔣文娟冷笑,聲音陡然拔高,“立功頂什麼用?說到底,還不是個‘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成分擺在那兒呢!”
“這種出身,能配得上人家乾部子弟?之前不過是圖個新鮮,現在風向變了,可不就得趕緊劃清界限?”
顧清如的整理本子的手猛地一頓。
但是她卻沒有力氣去辯駁。
她累了,最重要的是心累了。
這時郭慶儀衝了進來,她聽見了蔣文娟的話,一把抓住蔣文娟的胳膊,
“蔣文娟,你說什麼呢你!”
蔣文娟一愣,仗著資曆老,還想嘴硬:“我跟小李聊聊天不行?又沒點名道姓。”
“閉嘴!”郭慶儀厲聲打斷,“顧清如有沒有資格,輪不到你來評!她救過多少人?四連馬肉中毒,多少知青高燒昏迷,是你守了一夜?還是她?農場疫病,是你給大家熬藥治病,還是她?”
她環視眾人,目光如炬:“她出身怎樣,是組織定的,不是你一張嘴就能踩進泥裡的!你要是再敢背後嚼舌根,我不光告到馮所長那兒,還要寫信到師政治部,看看他們怎麼說!”
小李也鼓起勇氣,小聲說:“就是……顧姐報紙上都誇是先進典型,怎麼能這麼中傷她……”
蔣文娟有些膽怯,見沒有人站在她這邊,跺跺腳快速轉身走了。
郭慶儀轉身走到顧清如身邊,“清如,彆聽她胡說。”
顧清如抬手拉住郭慶儀的手,勉強笑了笑:“我沒事兒,謝謝你。”
郭慶儀說,“你趕緊打起精神來,還有好多病人等著你醫治呢!”
知道郭慶儀是在安慰她,她點點頭。
她沒想到,和宋毅同誌解除戀愛關係,這件事這麼快就傳了出來。
中午,顧清如去食堂打飯,原本和她有說有笑的炊事員,隻是默默給她打了菜,眼神躲閃。周圍幾桌人的說笑聲,在她走過時,會瞬間低下去幾分。
她清晰感受到周圍空氣的變化。
原本走到哪裡都有人點頭問好搭話,今日反倒成了什麼惹人厭的臟東西。
周紅梅找到她,偷偷塞給她一個熱土豆,憤憤地低聲說:“彆理那幫長舌婦!她們就是嫉妒你!”
顧清如無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