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錫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自嘲地笑了笑。
他和陸沉洲當年在新兵連就是一個班的弟兄,一個鍋裡攪馬勺,泥裡水裡摸爬滾打過來的,什麼窘迫狼狽的樣子都互相見過。
也正因為這份過命的交情,他才會把這麼丟麵兒的事跟陸沉洲吐槽。
心裡的鬱悶倒出來,他輕鬆了不少,看著陸沉洲那張被風沙磨礪得越發冷峻的側臉,為老大哥操心的勁兒又上來了:
“哎,我說老陸,你小子彆光看我的笑話。你年紀也不小了,個人問題總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兒。要不……我回頭跟孟處念叨念叨,讓他和錢嫂子也幫你留意留意?”
他說這話時帶著真誠的關切,純粹是出於兄弟情誼。
陸沉洲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乾脆地拒絕這類話題,隻是含糊地、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地“嗯”了一聲,
隨即,他背好槍,抬腳往前走:“我得去交槍械登記表了,回頭見。”
“哎,等等!你要真感興趣,得和我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啊.......”
孫錫聯看著他挺拔卻莫名透出幾分孤寂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嘟囔道:“這倔驢……每次一提這事就以工作為重.......”
……
風卷起細沙,拍打在司令部西側那片早已被遺忘的建築物廢墟上。
這裡曾是兵團最早的辦公區,殘舊的門楣上還殘存著半幅褪色的標語:“提高警惕,保衛祖國!”
六十年代初的一場大火,燒塌了主樓,吞噬了很多重要文件。
官方說法是電線老化引發火災,但老一輩人都知道,那一夜有人看見黑影從後窗翻出,懷裡抱著鐵皮箱。之後就是一場不明火災。
救下後,也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此後,這片區域被劃為“危房禁地”,再無人踏足。
駱嵐貼著斷牆陰影前行,棉襖裹得嚴實,帽簷壓低,遮住半張臉。
她在一處坍塌的台階前停下,撥開堆疊的雜物,直到露出一扇低矮的鐵門。
那門鏽跡斑斑,邊緣被黃沙掩埋大半,若非熟悉路徑,絕難發現。
這是通往地下檔案儲藏室的入口。
當年為防轟炸而建,牆體厚達六十厘米,防火防潮。
大火雖毀了地麵建築,卻未波及此處。
而它,成為了駱嵐與“下線”聯絡的秘密場所。
她取出隨身攜帶的短鐵撬,輕輕撬動門鎖,這裡早已腐朽,隻需稍一用力便“哢”地彈開。
門向內滑開,一股陳年紙張與發黴的氣息撲麵而來。
她閃身進入,迅速關門。
屋內漆黑如墨。
她打開手電,光束掃過一排排鐵皮櫃,櫃門扭曲變形,標簽模糊不清,許多卷宗散落在地,被鼠蟲啃噬得殘缺不全。
唯有牆角那組舊檔案櫃,依舊完整矗立。
她走到櫃子前,蹲下身,指尖輕撫底部一塊地磚。
小心撬起,露出下方僅容一掌的小暗格,深約十公分,內壁貼著防水油紙。
這就是與“下線”聯絡的信箱。
這麼多年以來,她隻用過幾次。
第一次是確認鐘維恒與境外電台有過短暫聯絡;
第二次,是舉報一名偽裝成醫生的特務;
第三次……
今夜,她冒險前來,不是衝動。
而是顧清如的消息,來的太蹊蹺。
她不是不信顧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