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賓樓坐落在市中心解放路東段,三層蘇式建築,紅磚灰頂,門前兩盞大紅燈籠常年不滅。
雖是國營飯店,但因廚藝精湛、用料講究,向來一桌難求。
尋常百姓想進去吃頓飯,得提前一周托關係、遞條子。
錢鋒在阜康縣,孟瑞是兵團作戰科,和這些門道本沾不上邊,但是他有個弟弟在後勤運輸,常為軍區運送戰略物資,與市裡多個單位有往來。他早兩天就托人打了招呼,留了二樓雅間。
錢秀英帶著顧清如推開包廂門——
錢鋒和孟瑞已經坐在裡麵,見她們進來,立刻起身相迎。
孟瑞說,“你們來的路上還順利吧?”
“還行,孟大哥,錢大哥你們等很久了吧?”顧清如連忙答。
“剛到。”錢鋒笑著讓座,“我已經點了幾樣招牌菜:大盤雞、手抓羊肉、紅燒肉、黃蘿卜燜餅、涼拌駱駝刺芽,你們看看還想加什麼?”
錢秀英推推顧清如,“對,你看看想吃什麼,再加點菜,點你愛吃的。”
顧清如連連擺手,“夠了,這些菜夠多了。”
她心裡清楚,看這排場這裡的一桌飯菜,少說得花掉他們半個月的津貼,甚至更多。
鴻賓樓雖不是什麼奢華酒樓,但在這物資尚不寬裕的年代,能一口氣點上三道硬菜,已是奢侈。
哪好意思再加菜。
錢鋒又補了一句:“不用客氣,今天除了答謝還有慶功,咱們再等等,還有一個人。”
顧清如以為是他戰友或同事,便低頭喝茶,沒多問。
誰知不過片刻,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顧清如抬眼望去,
門被推開,陸沉洲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掃過房間,在看到顧清如時,微微怔了一下。
“陸隊!”錢鋒、孟瑞立刻站起身,
顧清如還沒來得及跟他打招呼,很快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
門口又跟著進來了一名年輕女子。
約莫二十歲上下,梳著齊耳短發,身穿一件素淨但剪裁得體的藍布列寧裝,領口彆著一枚小巧的紅星胸針,腳上是一雙小皮鞋。
她麵容清秀,眼神明亮,姿態不卑不亢,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一看就是乾部子女。
“陸隊,這位是……”孟瑞好奇地問道,語氣中已透出幾分猜測。
陸沉洲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隨即笑道:“這是軍區醫院的蘇晴同誌,剛在禮堂碰上,聽說我們聚一聚,想來學習學習一線戰士的精神。”
他說得坦然,語氣溫和,卻刻意加重了“學習”二字,像是在為她的出現正名。
“哦——”錢鋒拖長了音,眼神在陸沉洲和蘇晴之間來回一掃,隨即咧嘴一笑,
“歡迎歡迎!今天這桌可熱鬨了,多了一位女同誌。”
他記得下午在禮堂就看見蘇晴來要簽名,促狹的看向陸沉洲。
以為是兩人看對眼了。
蘇晴落落大方地點頭致意:“打擾大家私人聚會了,但我一直很敬佩前線同誌,今天能有機會和大家一起吃飯,是我的榮幸。”
她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顧清如身上,微微一笑,“這位就是顧醫生吧?久仰大名,鷹嘴寨搶救傷員的事,醫院裡都傳遍了。你是我學習的榜樣。”
顧清如起身,禮貌地點頭:“蘇同誌太客氣了。”
兩人相視一笑,看著還挺融洽的。
……
多了一個人,這座位可就得重新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