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港區的晨霧散不去。
又腥又鹹。
像是在海帶湯裡泡了三宿的抹布,黏糊糊地貼在臉上。
天機府的大門敞著。
蕭凡坐在太師椅上,手機屏幕的光映著他冷淡的側臉。
微信餘額:250.00。
昨晚收了龍嘯天那條狗,確實長了勢。
但勢不能當飯吃。
堂堂太初傳承者,總不能真開口管小弟要零花錢。
那跌的不是份。
是修真界三千年的臉麵。
“哢嚓。”
清脆的咀嚼聲從櫃台陰影裡傳來。
阿幼蹲在地上,懷裡抱著個比她臉還大的玻璃罐子。
那是蕭凡昨晚剛整理出來的極品貢級紅枸杞。
黑市上一斤幾千塊的好東西。
此刻在少女嘴裡,跟兩塊錢一斤的炒黃豆沒區彆。
“主人。”
阿幼仰起頭。
腮幫子鼓鼓囊囊,嘴角還沾著一顆紅色的殘渣。
“這甜豆子不頂餓。”
她眼神直勾勾的,透著對蛋白質最原始的渴望。
“我想吃肉。”
蕭凡收起手機,瞥了一眼那快見底的玻璃罐。
敗家玩意兒。
“想吃肉?”
蕭凡指尖在扶手上輕點。
“那就乾活。”
腳尖一挑。
一個紅色塑料袋劃過拋物線,精準罩在阿幼腦袋上。
“換上。”
阿幼扒拉下袋子,抖開一看。
白大褂。
雪白,挺括,嶄新。
胸口金線繡著“天機”二字,透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硬。
“這是什麼?”
阿幼嫌棄地拎著領角,鼻子皺成了一團。
“好難聞的消毒水味,我的寶貝們會不高興的。”
腰間的竹筒動了動。
顯然,裡麵的小東西也在抗議。
“這是規矩。”
蕭凡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隔夜的涼茶。
“穿上它,你是坐堂護士。”
“不穿,你就去後院那口枯井裡,陪那幾隻青蛙過日子。”
三分鐘後。
阿幼黑著臉從櫃台後挪了出來。
畫風極度割裂。
寬大的白大褂鬆鬆垮垮地罩在身上,扣子沒扣,露出裡麵的苗疆短打和繁複銀飾。
原本用來插鋼筆的胸前口袋裡,一隻碧綠的蜈蚣探出半截身子,觸須像天線一樣轉動。
聽診器被她當成項鏈掛著。
聽頭下麵,吊著個裝滿毒粉的紫竹筒。
不倫不類。
卻又透著一股詭異的和諧。
“去門口蹲著。”
蕭凡眼皮都沒抬,翻開一本泛黃的古籍。
“隻要是活的。”
“敢進這個門,就是客。”
阿幼撇撇嘴。
順手抓了一把乾桂圓塞進兜裡,氣鼓鼓地走到門檻上蹲下。
一邊剝殼,一邊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掃視街道。
那眼神不像是在等病人。
倒像是在菜市場挑豬肉。
房梁之上,陰影更深處。
月凝霜白裙勝雪,赤足懸空。
她手裡撐著那把油紙傘,將自己與下方的塵世徹底隔絕。
阿幼吐出的桂圓核在地上滾了兩圈,沾了灰。
月凝霜的眉心便緊了一分。
身形無聲向上飄了半寸,恨不得直接融進天花板裡。
蕭凡沒管她。
一個吃貨,一個潔癖。
隻要不拆房,隨她們去。
日頭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