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沼澤邊緣,能量風暴的餘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氣中彌漫著焦糊、血腥與濃鬱的汙穢氣息。妖姬半跪在泥濘中,懷中是徹底失去意識、氣息微弱到極點的顧白。
他臉色金紙,七竅殘留著乾涸的血跡,身體時而冰冷如屍,時而又滾燙如炭,秩序之光與殘留的魔神穢氣在他皮膚下如同小蛇般衝突遊走,狀況糟糕到了極點。最後時刻強行吞噬那一縷魔神分魂,加上妖姬渡入的魔核之力乾預,使得他體內成了一個混亂不堪的戰場,沒有當場爆體而亡已是奇跡。
妖姬看著懷中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恨意依舊根深蒂固,但看著他現在這副毫無反抗能力的脆弱模樣,一種奇異的、近乎空虛的感覺籠罩了她。鎖魂鏈傳來的聯係微弱而混亂,提醒著她,這個男人的生死與她休戚相關。
她不能讓他死在這裡。
咬咬牙,妖姬強撐著站起身。她自己的狀態也很差,魔核因為強行輸出力量而隱隱作痛,內腑在剛才的能量衝擊下也受了震蕩。但她必須儘快帶顧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蘇婉清雖然重傷遁走,但難保不會有其他勢力或被剛才動靜吸引來的魔物。
她將顧白背在背上,運轉起所剩不多的魔元,踉蹌著朝著魔宮的方向疾馳而去。一路上,她精神高度緊繃,避開所有可能存在危險的區域,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回去,回到魔核殿!
終於,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妖姬背著顧白,有驚無險地回到了魔宮外圍。值守的守衛認出她,驚駭之餘,連忙上前接應。
“魔主陛下!顧客卿他……”守衛首領看著昏迷不醒的顧白,臉色大變。
“閉嘴!”妖姬厲聲打斷他,儘管虛弱,但久居上位的威嚴仍在,“今日之事,嚴禁外傳!立刻開啟秘密通道,回魔核殿!通知青蘿和老蠱婆速來見我!”
守衛不敢多問,立刻照辦。
通過隱秘通道回到魔核殿,將顧白小心翼翼地平放在玄玉榻上,妖姬幾乎虛脫。但她不敢休息,立刻運轉魔元,試圖探查顧白體內的情況。然而,她的魔元剛一進入,就被一股混亂狂暴的能量漩渦狠狠彈開,根本無法深入。
這時,青蘿和老蠱婆急匆匆地趕來了。
青蘿看到榻上昏迷的顧白和一旁臉色蒼白的妖姬,眼中充滿了震驚和擔憂:“陛下!顧客卿他怎麼了?”
老蠱婆則一言不發,渾濁的眼珠掃過顧白,又看了看妖姬,乾癟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隻是默默上前,伸出枯瘦的手指搭在顧白的手腕上。
片刻後,老蠱婆收回手,沙啞道:“情況很糟。體內力量徹底失控,秩序、魔氣、還有一股極其邪惡古老的意誌混雜衝突,識海封閉,神魂微弱。能活下來,已是萬幸。”
“能救嗎?”妖姬急切地問,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老蠱婆沉吟了一下:“難。外力難以介入,強行疏導可能加速其崩潰。現在隻能靠他自己意誌力挺過去,慢慢平衡體內力量。老身隻能開些固本培元、安撫神魂的湯藥吊住性命,再以金針秘術暫時封住幾處要害經脈,防止能量進一步暴走。”
“那就快!”妖姬命令道。
老蠱婆不再多言,取出隨身攜帶的藥囊和金針,開始忙碌起來。青蘿在一旁協助,看著顧白那副毫無生氣的樣子,心情沉重無比。顧客卿若有三長兩短,這剛剛有點起色的魔宮,頃刻間便會再次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妖姬站在一旁,看著老蠱婆施針喂藥,心中五味雜陳。她竟然在為了救活這個折磨她、囚禁她的男人而心力交瘁?這簡直荒謬!可鎖魂鏈那端傳來的、微弱卻真實的生命波動,又讓她無法置之不理。
權力真空的暗流
顧白昏迷的消息,儘管妖姬嚴令封鎖,但魔宮高層中依舊不可避免地流傳開來。一時間,暗流湧動。
以炎魁為首的少數依舊忠於妖姬的舊部,心思活絡起來。顧客卿昏迷,魔主陛下似乎恢複了一些自由?這是否是奪回權柄的機會?但看到妖姬那副明顯心力交瘁、且依舊受製於鎖魂鏈的模樣,以及青蘿牢牢掌控著防務和大部分力量,他們又不敢輕舉妄動。
笑麵佛這類投機分子,則開始暗中盤算後路。顧客卿要是醒不過來,這魔宮遲早還得亂,得趕緊多撈點好處,或者找新的靠山。
而最令人捉摸不定的,是度法祭司。他依舊深居簡出,仿佛對外界變故一無所知。但妖姬和青蘿都能感覺到,似乎有更隱秘的目光,在暗中注視著魔核殿的動向。
三日過去了,顧白依舊昏迷不醒,但氣息在老蠱婆的調理下稍微平穩了一些,不再那麼岌岌可危。妖姬這三天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榻前,親自喂藥,擦拭身體,並通過鎖魂鏈時刻感知著他的狀態。
她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極其矛盾的境地。她恨顧白,希望他痛苦,但絕不希望他死。他的昏迷,反而讓她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失落?仿佛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對手,或者說,一個熟悉的、儘管是扭曲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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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顧白昏迷期間,魔宮內外潛在的危機並未消失。葬魔淵的異動依舊,天刑宗虎視眈眈,內部勢力心懷鬼胎。失去了顧白那強勢的掌控力和深不可測的實力,妖姬感到一種巨大的壓力。她突然意識到,儘管是被迫的,但顧白的存在,確實在某種程度上成了維係魔宮不墜的一道屏障。
第四日清晨,青蘿前來彙報,稱巡邏隊在魔宮外圍發現了天刑宗探子活動的痕跡,似乎是在確認顧白的狀況。
妖姬坐在榻邊,看著顧白沉睡的側臉,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站起身,對青蘿下令:“傳令下去,即日起,魔宮一切事務,暫由本座與青蘿共同決斷。對外宣稱,顧客卿閉關參悟玄功,不得打擾。加強戒備,凡有天刑宗探子,格殺勿論!”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久違的威嚴,儘管中氣不足,卻透著一股決絕。
青蘿愣了一下,看著妖姬眼中那複雜卻堅定的光芒,心中一凜,躬身道:“是!陛下!”
妖姬重新坐回榻邊,伸出手,輕輕拂過顧白緊蹙的眉頭。這個動作無關情愛,更像是一種……確認。
“顧白,你最好給我醒過來。”她低聲自語,聲音冰冷,“你的命是我的,你的魔宮……在你醒來之前,我會替你看著。但這份‘人情’,你遲早要連本帶利地還給我!”
昏迷的權柄,暫時交還到了妖姬手中。但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隨心所欲的魔主,而是一個被鎖鏈捆綁、與仇敵命運相連、在危局中被迫站到台前的女人。她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係著兩個人的生死,以及整個魔域的走向。
而沉睡中的顧白,對此一無所知。他正沉浸在與體內那股狂暴魔神意誌的凶險搏鬥中,勝負,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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