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空如也的尋隙盤外殼,如同一個冰冷的隱喻,握在顧白手中,沉甸甸地壓著他的心神。妖姬最後那個深邃難測的眼神和那句“壞了也好”的心聲,更是為這短暫的發現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疑雲。
但他很快將這思緒強行按下。無論那羅盤曾經指向何種秘密,此刻都遠不如生存來得重要。清露果帶來的些許滋潤感正在迅速消退,喉嚨深處的焦渴如同附骨之疽,再次猖獗起來。
他扔掉那無用的羅盤外殼,目光重新變得務實而銳利,再次投向那片剛被清理出來的區域。赤炎晶柱附近或許還藏著彆的什麼。
妖姬依舊靠坐在原地,閉目調息,仿佛對周遭一切失去了興趣。但顧白知道,她那無形的感知如同蛛網,依舊牢牢籠罩著這片空間,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監察。她就像一頭假寐的猛獸,時刻準備著暴起發難。
顧白更加仔細地搜索著。他用一塊邊緣鋒利的石片,小心地刮開晶柱根部那些焦黑板結的泥土和灰燼。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挖開大約一指深後,他感覺到石片觸碰到了某種堅韌而有彈性的東西。
他動作放得更輕,一點點撥開周圍的浮土。隻見在晶石與地麵連接的縫隙裡,竟然頑強地生長著幾簇極其低矮的、顏色灰敗的苔蘚!這些苔蘚毫不起眼,幾乎與周圍的灰燼融為一體,但仔細看去,能發現它們肥厚的葉片裡似乎蘊含著極其微量的水分。
而在苔蘚叢的旁邊,還有一株幾乎被完全壓扁的、乾癟的暗紅色小漿果藤蔓,上麵稀稀拉拉地掛著三五顆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果實,同樣皺巴巴的,毫無光澤。
雖然寒酸得可憐,但這無疑是食物和水源的希望!
顧白的心臟微微加速跳動。他小心翼翼地,儘量不破壞根係,用手指將那幾簇苔蘚連同一小撮濕土摳了出來,又將那幾顆小得可憐的漿果摘了下來。
他捧著這點微不足道的收獲,走回妖姬麵前。
“找到一些苔蘚,裡麵應該有點水分。還有…幾個果子。”他的聲音乾澀,將東西展示給她看。
妖姬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他掌心那點可憐的、沾滿泥汙的綠色和幾顆乾癟的紅色漿果上,那雙鳳眸中瞬間閃過毫不掩飾的嫌惡與懷疑。
【…這等汙穢之物…】
【…低劣的魔苔…蘊含的魔氣雜亂不堪…】
【…那赤棘果更是酸澀難當,靈氣稀薄…】
【…他竟敢拿這個來敷衍本座?】
【…還是說…想借此下毒?】
她的心聲尖銳而充滿惡意,每一個字都透著極度的不信任。
顧白聽在耳中,一股無名火蹭地冒起,卻又被他死死壓住。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隻有這些。魔主若看不上,我便自己處理了。”
說著,他作勢就要收回手。
“慢著。”妖姬冷聲阻止。她的目光如同冰錐,在他臉上和那點食物之間來回掃視。乾渴和虛弱是真實的,她需要任何可能補充體力的東西,哪怕再低劣。
但她絕不會輕易相信他。
她伸出那依舊纖長卻染著汙跡的手指,先是指向那幾顆暗紅色的赤棘果,命令道:“你,先吃一顆。”
赤裸裸的試探。讓她先試毒。
顧白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他捏起一顆最小的、乾癟得幾乎隻剩一層皮的漿果,毫不猶豫地放進了嘴裡,咀嚼了幾下,便梗著脖子咽了下去。
果肉極少,味道確實酸澀無比,還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土腥味,劃過喉嚨時甚至有些拉嗓子。但咽下去後,腹部確實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暖意——那是微不足道的靈氣散開的感覺。
他張開嘴,向她示意自己已經吞下,然後平靜地看著她。
妖姬緊緊盯著他的反應,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任何一絲痛苦或不適的跡象。過了十幾秒,見顧白毫無異常,她才稍稍移開目光,看向那些苔蘚。
“擠出汁液。”她再次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本座要看著你做。”
顧白沉默地照做。他拿起一簇苔蘚,用力將其揉搓擠壓,渾濁的、帶著濃重土腥氣和淡淡魔氣的墨綠色汁液滴滴答答地落入下方一個稍微乾淨的石凹中。過程緩慢,汁液少得可憐。
做完這一切,他將那點墨綠色的液體推向妖姬。
妖姬的目光再次看向他。
這次,不用她命令,顧白直接伸出食指,蘸了一點那渾濁的汁液,放入口中吮吸了一下。味道苦澀怪異,帶著泥土和一種難以形容的腥氣,但確實能感受到極其微量的水分。
他再次向她展示自己無恙。
妖姬眼底的懷疑這才稍稍減退了一絲,但那份高高在上的審視卻絲毫未變。她微微揚起下巴,用一種施舍般的語氣道:“罷了。果子,本座要三顆。苔蘚汁,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