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塌的宮殿內,空氣凝滯得如同膠質。妖姬倚坐在唯一清理出的那塊石板上,姿態看似慵懶,眸光卻銳利如冰錐一寸寸地刮過顧白。方才疾影那個無聲的、詭異的割喉警告,似乎並未在她心中留下任何痕跡,她的全部注意力,重新聚焦回眼前這個最新的“作品”上。
【…像…又不像…】
【…眼神裡的東西…太雜了…】
【…得再試試…】
那些冰冷的評估思緒,毫不掩飾地流淌過顧白的感知。他垂著眼,站在下方,背脊微微繃緊,仿佛承受著無形的重壓。疾影帶來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新的考驗已迫在眉睫。
“顧白。”妖姬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特有的、令人心頭發緊的韻律。
“魔主。”顧白微微躬身,姿態恭順,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身體微微前傾,一雙幽深的眸子鎖定他,紅唇輕啟,問出一個看似尋常卻暗藏無儘鋒刃的問題:“告訴本座,本座最愛的,是什麼茶?”
來了。顧白心頭一凜。原身阿白的記憶碎片裡,關於飲食偏好的部分本就模糊,他根本無從得知這種細節。這是一個陷阱,一個測試他“像不像”的致命陷阱。
不能沉默,沉默代表抗拒或無知,都會引來懲罰。
不能胡亂猜測,錯的代價他承擔不起。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劃過腦海——賭一把。賭她的偏執,賭她對“完美容器或者複製品”的苛求,賭她內心深處對“不同”的無法容忍。
他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迎上她的審視,用一種儘可能模仿原身那清冷語調的語氣,回答道:“碧螺春。”——這是他唯一有點印象的、屬於他那個世界的名茶。
話音落下的瞬間,殿內的空氣仿佛驟然被抽空!
妖姬臉上的所有表情瞬間褪去,隻剩下一種極致的、風暴來臨前的死寂。那雙鳳眸之中,冰層碎裂,湧出的是難以置信的失望和一種被冒犯了的、滔天的怒意。
【…碧螺春?】
【…他竟敢說碧螺春?!】
【…那等清淺寡淡之物?!】
【…不是他…根本不是!連皮毛都不像!】
【…廢物!贗品!該死!】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瞬間攫住了顧白的喉嚨,讓他呼吸驟停。
而與此同時,另一個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心聲,如同毒蛇般鑽入他的腦海,帶著一種偏執的、不容置疑的篤定:
【…是血露牡丹…需以至寒魔元冰鎮…激其熾烈血氣…他最愛為本座親手冰鎮…】
答案在此刻明了,卻已毫無意義。
“錯了。”
妖姬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像重錘砸在顧白心上。她緩緩站起身,周身彌漫開低氣壓的魔氣波動,雖然微弱,卻依舊駭人。
一條暗沉沉的、遍布倒刺的黑色長鞭,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手中。那鞭子不知由何物打造,泛著幽冷的光澤,隻是看著,便覺皮肉生疼。
“看來,是本座對你太過寬容了。”她一步步走下,靴子踩在碎石上,發出令人牙酸的細微聲響,“竟讓你連如此簡單的事都忘了。”
沒有預兆,鞭影破空而來!
“啪!”
極其清脆狠厲的一聲,重重抽在顧白的後背上!
劇痛瞬間炸開!那倒刺絕非裝飾,輕易撕裂了他本就破損的衣物,深深嵌入皮肉之中。顧白悶哼一聲,踉蹌一步,額角瞬間滲出冷汗。火辣辣的痛感沿著脊椎蔓延,幾乎讓他眼前發黑。
【…疼嗎?疼就記住!】
【…記住你是誰!你該是什麼樣子!】
【…為什麼總是錯!為什麼總是不像!】
妖姬的心聲在咆哮,充滿了暴戾的憤怒和一種近乎崩潰的焦躁。而她手上的動作毫不停歇,鞭子如同毒蛇,一下又一下地落下,精準地抽打在顧白的背、肩、手臂上。
每一鞭都帶著冰冷的魔元,不僅造成皮開肉綻的痛苦,更有一股陰寒之氣試圖鑽入經脈,帶來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