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法祭司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古木,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斷垣殘壁之間,留下的話語卻像沉重的鉛塊,塞滿了顧白的胸腔。“轉機”、“鑰匙”、“古老的預言”……這些詞語裹挾著巨大的信息量和更巨大的不確定性,在他腦海中激烈碰撞。
然而,現實的冰冷很快壓倒了思緒的紛亂。偏殿的方向傳來魔衛刻板的腳步聲,提醒著他此刻的處境——一個剛被嚴厲搜查、處於嚴密監視下的“嫌疑者”。度法的私下召見是一把雙刃劍,既可能帶來一線生機,也可能因被發現而招致滅頂之災。
他必須立刻回去,不能引起任何懷疑。
顧白收斂心神,重新掛上那副虛弱、疲憊且帶著幾分惶惑不安的表情,步履蹣跚地沿著原路返回。當他回到那間簡陋的偏殿門口時,兩名魔衛冰冷的目光立刻鎖定了他,帶著審視。
“去了何處?”一名魔衛聲音嘶啞地問。
顧白低下頭,聲音微弱,帶著恰到好處的喘息:“是……是度法祭司……說奉魔主之命,詢問了些關於之前力量反噬的事情……”他將度法的出現歸因於“官方問詢”,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魔衛對視一眼,似乎用某種隱秘的方式確認了什麼,或許是度法離開時留下了某種許可印記,便不再多問,揮手讓他進去。
殿門在身後再次關閉。顧白背靠著冰冷粗糙的門板,緩緩籲出一口濁氣。暫時過關了。但他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度法的話印證了他的價值,也凸顯了他的危險。妖姬在蘇婉清的刺激下,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果然,平靜並未持續多久。
傍晚時分,偏殿的門被再次推開。這次來的不是魔衛,而是青蘿。她身後跟著兩名低階魅奴,手中捧著一些簡單的飯食和……一套看起來粗糙單薄的灰色布衣。
青蘿的目光依舊冰冷,如同掃描器物般掃過顧白全身,最後落在他身上那件略顯華貴卻已沾滿塵汙的石殿內襯上。
“魔主有令,”青蘿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顧客卿既已移居此處,一應用度,皆按規製來。這是你的衣物,換上吧。”
所謂的“規製”,顯然是最低等的囚徒或仆役的標準。那灰色的布衣粗糙磨皮膚,與之前妖姬偶爾“賞賜”的、帶有微弱防護和潔淨效果的衣物天差地彆。這是一種無聲的羞辱,也是一種地位驟降的明確信號。
顧白沉默地接過衣物,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或抗議。他默默地走到角落,背對著青蘿和魅奴,換上了那身灰布衣服。粗糙的布料摩擦著皮膚,帶來一種清晰的卑賤感。但他心中並無太多波瀾,比起肉體的不適,精神的壓迫和生存的危機才是首要。
青蘿看著他換好衣服,又示意魅奴將簡單的飯食——一碗看不出原料的糊糊和一小塊乾硬的黑麵包——放在那張搖搖欲墜的木桌上。
“顧客卿請用。”青蘿的語氣平淡無波,“魔主還吩咐,既然顧客卿舊傷未愈,近期便不必操心其他,安心在此‘靜養’便是。沒有傳召,不得踏出此殿半步。”
“靜養”?實則是更加嚴格的軟禁。顧白垂下眼瞼,低聲應道:“屬下……遵命。”
青蘿沒有再多說什麼,帶著魅奴轉身離開。殿門關閉,鎖鏈滑動的聲響格外清晰。
顧白走到桌邊,看著那碗渾濁的糊糊和硬邦邦的麵包,沒有立刻動口。他先是仔細地用秩序之力極其細微地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被下毒或其他手腳後,才慢慢坐下,機械地開始進食。味道寡淡甚至有些澀口,能量也僅能維持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這進一步印證了他“藥渣”地位的打折。
然而,身體的折磨才剛剛開始。
夜深人靜,廢墟的風聲如同怨靈的哭泣。顧白正盤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試圖運轉秩序之力修複神魂的創傷並默默修煉時,偏殿的門毫無征兆地被一股大力推開!
妖姬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似乎剛剛平息了一場魔核的反噬,臉色比白天更加蒼白,但眼神中的狂躁和暴戾卻如同實質的火焰在燃燒。她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魔氣和不穩定的威壓,一步步走向顧白。
顧白心中一緊,立刻停止運功,做出被驚醒的惶恐模樣,從石床上下來,躬身道:“魔主……”
話音未落,妖姬猛地一抬手!
一道黑色的魔元鞭影憑空出現,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狠狠抽在顧白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