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的指尖,懸停在顧白脖頸上方,距離那微弱的脈搏跳動隻有毫厘之遙。冰冷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皮膚下血液流淌帶來的細微溫熱。
殺了他,此刻易如反掌。這個窺破她秘密、承載著她複雜情緒、甚至讓她產生動搖的根源,就會徹底消失。魔核的反噬或許會因此加劇,但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
她的指尖微微顫抖,魔元在皮下蠢蠢欲動。隻需一絲,輕輕一觸,一切糾葛便可了斷。
【……殺了他……】
【……一了百了……】
【……不能再被他影響……】
然而,另一個聲音卻在心底尖銳地嘶鳴:
【……他剛才……為什麼擋在你前麵?】
【……那種情況下……裝給誰看?】
【……可他快死了……】
【……是因為救你才……】
顧白後背那幾道深可見骨的劍傷,皮肉翻卷,鮮血雖然因為低溫有所凝固,但依舊觸目驚心。他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會停止。這副淒慘的模樣,與記憶中那個在祭壇上引動秩序鎖鏈、眼神複雜的青年重疊在一起,又與更久遠之前,那個被她親手……
妖姬猛地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冰寒徹骨的空氣,混雜著濃重血腥味的空氣刺激著她的鼻腔,卻無法壓下心頭的煩亂。
“陛下……”青蘿跪在一旁,聲音帶著焦急和一絲懇求,“顧客卿傷勢極重,若不及時救治,恐怕……”
妖姬睜開眼,眸中血色翻湧,最終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她收回了手,指尖那絲凝聚的魔元悄然散去。
“把他抬回去。”她的聲音冰冷,聽不出任何情緒,“用最好的傷藥,彆讓他死了。”
這句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與其說是關心,更像是一種不甘心的命令。她不能讓他就這麼死了,至少,不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她需要他活著,需要弄清楚他到底想乾什麼,也需要他……繼續充當那可能穩定魔核的“藥引”。
“是!”青蘿如蒙大赦,立刻招呼隨軍的魔醫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顧白抬起,朝著臨時搭建的營帳走去。
妖姬站在原地,看著雪地上那攤屬於顧白的鮮紅血跡,又看了看自己披風上那片被他噴濺上的暗紅,眼神晦暗不明。她抬手,輕輕拂過那片血跡,指尖傳來一種異常的冰涼。
是因為雪?還是因為那血的主人,生命正在流逝?
她用力甩了甩頭,將這種荒謬的念頭驅散。轉身,麵向正在清理戰場的魔軍,恢複了魔主的冷酷威嚴:“清點傷亡,加固防線,防備仙界反撲!”
命令一道道下達,她重新變成了那個殺伐決斷的魔域之主。隻是,無人察覺,在她轉身走向中軍大帳時,步伐比往常略顯沉重,那挺直的背影,也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孤寂。
營帳內,顧白被平放在鋪著獸皮的床榻上。魔醫仔細檢查著他的傷勢,眉頭緊鎖。劍傷極深,附著仙界淨化之力,不斷侵蝕著生機,加之他原本就重傷未愈,情況十分危急。
青蘿守在一旁,看著顧白慘白的臉,心情複雜。她不明白陛下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但她能感覺到,這個替身的存在,似乎變得越來越不簡單。
妖姬處理完軍務,鬼使神差地又來到了顧白的營帳外。她沒有進去,隻是隔著帳簾,靜靜地站著。裡麵魔醫和青蘿低沉的交談聲,以及顧白偶爾因痛苦發出的微弱呻吟,清晰地傳了出來。
“……淨化之力難纏……需要魔主本源魔氣才能逼出……”
“……但他身體太弱,恐怕承受不住……”
“……隻能先用藥吊住性命……”
魔醫的話讓妖姬眉頭蹙得更緊。需要她的本源魔氣?那意味著她要再次消耗力量,甚至可能引動魔核反噬。為了一個替身,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