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1日,正牌兒童節。
陳野還沉浸在“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餘韻和懶覺的香甜中,夢裡正指揮著千軍萬馬全是揮舞著棒棒糖的幼兒園小朋友)高唱戰歌,向“蚯蚓宴”和“彈珠坑”發起總攻呢,就被外麵一陣堪比菜市場開市的喧鬨聲給強行拽回了現實。緊接著,他那扇飽經風霜的房門就遭到了“恐怖襲擊”——“砰砰砰!砰砰砰!”拍得震天響。
“阿野,快起來,太陽曬屁股啦,幼兒園的老師來找你啦——!”老姐陳曉曉那穿透力十足、堪比防空警報的“催命魔音”在門外炸響,嚇得陳野一個激靈,差點從床下掉下來。
陳野痛苦地把頭埋進枕頭裡,試圖用棉絮隔絕噪音,內心哀嚎震天,夭壽啊,兒童節,這是神聖的兒童節啊。都不讓人睡懶覺的嗎?陳靜老師,還有那三位‘姨姨’,你們是不用睡美容覺的嗎?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來的是誰,目的嘛……閉著眼睛都能想到,肯定是衝著昨天那首《就是哪吒》來的,這幫女人,昨天就看到她們在看他現場表演時的激動樣。
他不情不願地把自己從溫暖的被窩裡拔出來,頂著個被睡姿蹂躪成雞窩的“摩根前刺”,打著驚天動地的哈欠,趿拉著那雙快要張嘴的塑料拖鞋,像隻沒睡醒的喪屍,彎著腰雙手打著擺,一步三晃地挪到了堂屋。
謔,果然,堂屋裡四個風格迥異、但都光彩照人的大美妞,陳靜老師帶著她那“星期三樂隊”的閨蜜團黃文文、薑薑、蘇蘇,正端坐在他家那幾張老舊的木凳子上,連空氣中都飄散著淡淡的、不屬於這裡的香氣。
陳野的哈欠打到一半,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他的目光被堂屋角落裡堆著的、如同小山般的幾個大袋子給震住了,那視覺衝擊力,比昨天在幼兒園看到領導席地而坐還震撼。
一、二、三、四、五、六,足足六個鼓鼓囊囊、體積驚人的大袋子。塞滿了堂屋的角落。
我的老天鵝,這是要乾嘛?搞批發嗎?該不會……又是零食吧?上次那堆還沒消滅完呢,再來這麼多,老媽非得把我連同零食一起打包扔進鹹菜缸不可,陳野內心無力地吐槽著,感覺自己的“糖果大亨”人設估計還得存在很久。
薑薑順著陳野呆滯的目光看過去,立刻笑眯眯地說:“小野你醒啦?喏,聽靜靜說你在幼兒園是‘糖果大亨’,估計庫存告急了吧?我們特意又給你帶了四袋。各種口味都有,保證夠你發一陣子了”她拍了拍其中四個印著花花綠綠糖果圖案、鼓得快要爆炸的袋子。
然後她又指著旁邊另外兩個看起來更精致、包裝袋上還印著英文ogo的袋子:“這兩個呢,是蘇蘇給你和你姐姐買的衣服,兒童節禮物哦,驚喜吧?”
旁邊一直豎著耳朵的陳曉曉,瞬間精準捕捉到了關鍵詞——“給你姐姐買的衣服”還有她的份?巨大的驚喜如同煙花在她腦子裡“砰”地炸開,樂得她原地蹦了起來,差點一頭撞到低矮的房梁:“哇!真的嗎?謝謝蘇蘇姐姐,謝謝薑薑姐姐謝謝文文姐姐,謝謝靜靜老師。”感謝名單一個不落,態度熱情洋溢得如同春風拂麵,跟剛才拍門催命的“女羅刹”判若兩人。
陳野看著自家老姐那副見“衣”眼開的模樣,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
等陳曉曉樂顛顛地、抱著屬於她的那個袋子衣服,順便把陳野那份也“代為保管”了,美其名曰“幫你看看”,陳靜老師才清了清嗓子,說起正事。她先是轉達了昨天省裡領導對幼兒園六一彙演的高度評價重點表揚了《勇氣大爆發》的歡樂陽光和《就是哪吒》帶來的震撼力量),然後話鋒一轉,表情嚴肅了些,壓低了一點聲音,道出了昨天領導突然大駕光臨的真正原因。
“其實領導們這次下來,主要是為了最近溫陵城發生的兒童失蹤案。”陳靜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從上個禮拜開始,溫陵城就陸續有人報案說家裡小孩不見了,後來武榮市這邊也出現了報案。市裡覺得不對勁,懷疑是有組織的拐賣團夥流竄作案,省裡領導很重視,就跟著下來看看情況。最早丟孩子的地方在武榮市和清溪縣交界,一路過來,到昨天為止,已經確認有6個孩子不見了!”
陳野本來還殘留的那點睡意和吐槽欲,“唰”地一下全嚇跑了,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猛地攥緊,狠狠一沉,
6個?這麼快?這麼早就開始了?前世遇見葉萱的時候……大班開學後,還有三個多月。沒想到這夥人販子這麼早就開始行動了。
他腦子飛速運轉:要不要提前報警?說我知道人販子的老窩就在某座山上?可是……警察會信一個六歲小孩的‘胡言亂語’嗎?就算半信半疑去查了,萬一打草驚蛇,人販子提前收到風聲挪窩了怎麼辦?到時候他們如果沒離開溫陵,然後又把葉萱藏到更隱蔽的地方,或者乾脆……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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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如果我提前乾預了,拐賣案沒有在‘正確’的時間點發生,我和葉萱……還會不會有前世的相遇和羈絆?那條救她的小路……我還能找到她嗎?
就在陳野心神劇震,腦子裡如同開了鍋的沸水,前世模糊的記憶碎片和當前冰冷的現實信息瘋狂碰撞時,四位小姐姐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按捺不住地開始描繪她們對《就是哪吒》的宏偉藍圖了。她們似乎完全沒感受到陳野那邊的低氣壓。
“小野!你那首《就是哪吒》太絕了,簡直是為我們樂隊量身定做的”文文興奮地揮舞著手臂“我們想把它編成完整的樂隊版,暑假回京城演出就靠它炸場了,絕對能秒殺那群搖滾老炮兒”
“對對對”薑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娃娃臉上滿是激動,“開頭那段吉他soo要更撕裂一點,像閃電劈開烏雲,鼓點要重,咚咚咚,敲進人心裡。貝斯線也要加進去,鋪底要厚實!”
“副歌部分可以加點和聲,層次感更強,最後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蘇蘇也加入了討論,仙氣飄飄的臉上帶著少見的興奮紅暈,“必須設計成全場大合唱。把屋頂掀翻”
“……”
她們說得眉飛色舞,眼睛裡閃爍著對音樂的光芒,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陳野眼神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小臉繃得緊緊的,腦子裡全是“葉萱”、“拐賣”、“六個孩子”、“命運軌跡”這些沉重的字眼在瘋狂刷屏,像彈幕一樣遮天蔽日。
直到陳曉曉心滿意足地看完她的新衣服順便也“檢閱”了一下陳野的,表示“還行”,蹦蹦跳跳地回來,發現自家老弟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裡,眼神發直,對幾位漂亮姐姐的激情演講毫無反應,才奇怪地推了他一把:“阿野?發什麼呆呢?姐姐們問你話呢!魂被勾走啦?”
陳野被推得一個趔趄,猛地回神。正好聽到陳靜老師最後一句詢問:“……所以小野,你覺得我們的想法怎麼樣?”
陳野腦子裡還是一片漿糊,嗡嗡作響,根本沒聽清她們具體說了啥,隻是捕捉到“怎麼樣”這個關鍵詞,下意識地、極其敷衍地、如同夢囈般“嗯”了一聲:“哦,好啊。”
“耶——!!!”
“同意啦!”
“太好啦!小野萬歲!”
黃文文和薑薑瞬間化身人形起重機,一人一邊,歡呼著就把還沒完全從拐賣案陰影裡爬出來的陳野給架了起來,動作快如閃電,配合默契,一看就是排練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