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奶奶也露出好奇的神色:“哦?小野為什麼想當大老板呢?”
陳野停下腳步,看著葉萱,眼神清澈而認真:“因為隻有賺大錢,變得很有本事,我才能更好地保護我想保護的人啊!”
“你想保護誰呀?”小葉萱下意識問。
“保護你啊”陳野理所當然地說,嘴角帶著溫暖的笑意,“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葉萱聽到這個回答,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小臉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心裡甜絲絲的,嘴上卻故意說:“保護我才不用賺大錢呢,不過……你說話要算數哦!”
“當然算數!”陳野伸出手,翹起小尾指,“不信?咱們拉鉤。”
葉萱也立刻伸出自己纖細的小尾指,兩根小小的手指緊緊勾在一起,在冬日的陽光下輕輕搖晃。兩個稚嫩的聲音同時響起,帶著莊重的童趣:“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兩隻小巧的拇指用力地蓋了個章。
“蓋章生效!”當兩隻小小的拇指用力地按在一起時,兩人都忍不住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清脆,像風鈴在陽光下搖曳。
伍奶奶站在一旁,看著兩個孩子純真的約定,臉上帶著慈祥而欣慰的笑容。或許在旁人看來,這隻是孩童間再尋常不過的誓言。但陳野卻敏銳地從伍奶奶含笑的目光深處,捕捉到了一絲深藏的、悠遠的懷念與不易察覺的失落。不過,老人家什麼也沒說,隻是招呼著三個意猶未儘的小家夥:“好啦,拉鉤也拉完了,咱們該回去嘍。”
午飯後,葉萱和林可依被伍奶奶哄去午休了。陳野沒什麼睡意,在安靜的院子裡溜達。走到後院,發現伍奶奶獨自一人坐在藤椅上,手裡捧著一個木匣子,正低頭看著裡麵幾封明顯泛黃、邊緣磨損的信箋。午後的陽光灑在她銀白的發絲和布滿歲月痕跡的臉上,神情是陳野從未見過的溫柔與追憶。
她似乎察覺到陳野的目光,抬起頭,看到是他,並未責怪,反而溫和地招了招手:“小野,沒睡啊?過來陪奶奶坐坐。”
陳野乖巧地走過去,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
伍奶奶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些泛黃的信紙上,手指輕輕撫過上麵的字跡,聲音輕柔得像怕驚擾了沉睡的時光:“小野,給你講講奶奶年輕時候的事吧,講講……萱萱的外公。”
故事的開頭,在那個動蕩又充滿希望的年代,顯得既平凡又帶著傳奇的色彩。
伍清婉,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伍家世代經商,族人遍布海外,在僑界頗有聲望,家資豐厚,關係盤根錯節。即便在那個物質匱乏的時期,伍家依然保持著遠超常人的優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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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與她一生聚少離多、最終長眠於南疆的男人,名叫陳連裕。他是土生土長的閩南孩子,骨子裡流淌著閩南人“愛拚敢贏”的熱血,更從小在紅色搖籃裡浸潤著保家衛國的赤誠。他出生的年代,戰火紛飛。閩南、閩西,是著名的革命老區。陳連裕的父輩、宗親,許多人義無反顧地投身革命洪流。有堂親長輩踏上長征路,再也沒能回來;抗日戰爭中,除了實在無法上陣的老弱,族中男丁幾乎儘數出征。陳連裕的爺爺、父親、大伯、叔叔、叔公……一個個至親的名字,最終都鐫刻在了一次次慘烈戰役的陣亡名錄上。他和他的兄弟們,是聽著先輩的英勇故事,在血與火的記憶裡長大的。
伍清婉和陳連裕,算是青梅竹馬。沒有驚天動地的愛情宣言,隻有日積月累的陪伴和習慣。建國那年,伍清婉的父親從日本回國,他在日本的生意因得到閩北同鄉會的鼎力支持而蒸蒸日上。他本意是接女兒去日本定居。然而,敢愛敢恨的伍清婉堅定地告訴父親,她心有所屬,不願離開。老爺子對鄰居家那個踏實、有血性的小夥子陳連裕也是知根知底,頗為欣賞。考慮到祖宅也需要可靠的人守護,老爺子沒有棒打鴛鴦,反而慷慨地將天後路的一處寬敞院落贈予這對小戀人,作為他們的新家。
幸福的日子短暫。1950年,北方的戰火燃起。伍清婉那時正懷著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陳連裕聽到廣播裡關於“最強大敵人”的報道,神情凝重地對妻子說:“清婉,這次的對手很強,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國家。如果我們輸了,讓敵人跨過了那條江……我們的家,就危險了。”家國情懷深植於血脈的陳連裕,如同他的父輩一樣,毅然響應號召,穿上了軍裝。
伍奶奶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回到了那個細雨蒙蒙的清晨。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信紙,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
“那一天……我手裡握著一把他送我的油紙傘,傘麵上畫著紅豔豔的刺桐花。雨絲很細,風也輕。我……我那時候已經有了點身子了,”她輕輕撫了撫腹部的位置,眼神溫柔又帶著一絲酸楚,“我站在刺桐樹下,抬頭看著雨中的花。那些葉子在風裡搖啊搖,好像……好像要替我們擋開這世上所有的煩擾和離彆。”那是她第一次送丈夫出征。
或許是陳家的列祖列宗英靈庇佑,陳連裕在1954年,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然後是1960年,中緬邊境聯合作戰。繁華熙攘的老街口,伍清婉帶著兩個孩子一手牽著一個,再一次目送丈夫的身影消失在奔赴前線的隊伍裡。
再然後是1965年……
直到1979年,那場遙遠的南疆戰事,最終傳來了他犧牲的噩耗。
伍奶奶拿起一封泛黃得最厲害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薄薄的信紙,上麵的字跡剛勁有力,卻因歲月而有些模糊:“連裕他……很喜歡寫信。隻要有機會,哪怕是在貓耳洞裡,他也會借著油燈的光,給我寫上幾筆。講講他那邊的情況,說說他想家了,想孩子了……有時候啊,戰事吃緊,一封信從寫完,輾轉到我的手裡,要三四個月呢……”她的指尖輕輕拂過那些熟悉的字跡,仿佛還能感受到寫信人指尖的溫度。
藤椅輕輕搖晃,伍奶奶的聲音漸漸低緩,帶著悠遠的追憶:
“那一年,我剛滿十九歲,就跟著連裕住進了這個院子。他呀,總愛管著我……”老人的臉上浮現出少女般嬌嗔又甜蜜的神情,仿佛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清婉,你彆亂走了,這裡人多眼雜,等等遇到壞人怎麼辦?”記憶中那個挺拔的青年皺著眉,語氣帶著擔憂。
叫清婉的少女卻笑嘻嘻地轉過頭,馬尾辮在空中劃出俏皮的弧度:”才不會呢,這裡我可熟了,之前天天跟著阿婆出來買菜!!”
陳連裕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裡卻盛滿了化不開的寵溺:“再熟也不能亂跑呀,讓人擔心。”
“這哪能算亂跑嘛!”少女清脆的笑聲如同銀鈴灑落一地,“我以後還要環遊世界呢!”說著,又像隻快樂的小鳥,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阿哥——快看!給我買這個!”
少女在一個小攤前停下,興奮地拉住青年的手喊道。
簡陋的粗布攤位上,擺著一個個捏得活靈活現的泥娃娃。有威風凜凜的小老虎,有溫順可愛的小兔子,有憨態可掬捧著鯉魚的胖娃娃,有踩著風火輪神氣活現的小哪吒,還有……一對牽著老牛、十指相扣的牛郎和織女。
陳連裕寵溺地摸了摸少女柔軟的發頂:”好,你想要哪個?”
少女笑靨如花,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那對牽著手的牛郎織女。
牛郎穿著樸素的短打,背上背著鬥笠,一手緊緊牽著美麗溫柔的織女,一手牽著忠實的老牛。泥娃娃的臉上,洋溢著簡單而滿足的幸福笑容。少女捧著這對精巧的泥娃娃,愛不釋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的餘暉灑在她清純精致的側臉上,寫滿了那個年紀獨有的、純粹的喜悅。
陽光透過藤蔓的縫隙,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伍奶奶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摩挲著那封泛黃的信箋,目光溫柔地落在木匣子中那對保存完好、隻是色彩有些暗淡的牛郎織女泥娃娃上。時光仿佛在此刻凝固,隻有院角幾株耐寒的冬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訴說著無聲的流年。
院子裡很安靜,陳野安靜地聽著這比前世更完整的故事,看著陽光下伍奶奶鬢邊的銀絲和手中泛黃的信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看似平靜的歲月長河裡,曾流淌過怎樣深沉的愛與離彆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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