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25日。
大半個月過去,閩南的初春本該是萬物複蘇、暖意融融的季節,空氣裡卻始終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肅穆與緊繃。村口那條通往鎮上的石板路,比往常熱鬨了不少,但這份熱鬨卻透著一種匆忙和沉重。
經常能看到風塵仆仆背著大包小包、行色匆匆的身影,操著熟悉的閩南腔調,從外麵趕回來。那是些原本在外務工或做生意的鄉親,臉上帶著憂慮和堅定,腳步匆匆地往家趕。大家心裡都沉甸甸的,感覺這次的風暴,似乎真的要來了。
收音機裡傳來的消息一次比一次更牽動人心:
第一次:3月8日至15日,龍國部隊在閩省安永縣和平南進行第一次。
第二次:3月12日至20日,冬海與藍海的海麵上,艦艇編隊破浪前行,天空中戰機轟鳴,實彈演習的炮火映亮了海天。
第三次:3月18日至25日,潭平島附近海域更是硝煙彌漫,三棲登陸、空降突擊、山地攻堅……一場場逼真的登陸聯合作戰演習,震動著每一個閩南人的心弦。
鄉親們聚在榕樹下、灶台邊,議論最多的,是那漂洋過海而來的龐然大物…
白天,陳野依舊雷打不動地帶著他那幫“愛國童子軍”在幼兒園後院的大榕樹下練習《半生雪》。稚嫩卻帶著股認真勁兒的歌聲,“不懼風雪,我中華兒女流血不流淚……”在緊張的氛圍裡,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傳遞著力量。
隨著海岸局勢一天天升級,陳野尋思著要不要讓園長阿婆聯係聯係之前教育局的大佬或者是讓文文姐那邊安排安排,把這幼兒園版發布出去。
沒想到遠在京城的黃文文她們也打來了電話,“喂?小野?家裡那邊怎麼樣?沒嚇著吧?”黃文文的聲音透過電話線傳來,語氣裡滿是關心。
“沒事兒,文文姐,好著呢。”陳野嘴上說著,心裡卻帶著前世那個根深蒂固的“一個中國”原則的強烈想法,忍不住好奇地問:“文文姐,現在京城那邊,那些玩音樂的和拍電影的……有啥動靜沒?就關於這事的?”
他腦海裡浮現的是前世那盛況,愛國可是刻在骨子裡的,甭管是跳腳的老美還是小日子,還是哪個明星們誰敢在原則問題上蹦躂,網友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他們,生怕慢了一步就被貼上不愛國的標簽。那場麵,鑼鼓喧天,紅旗招展。
可這一世……華仔那首經典的《我是中國人》還沒影兒呢;那個喊著“華流才是最屌”的周董,這會兒估計還在哪個犄角旮旯啃泡麵;至於那位在國際上逢人就說“我們中國”的龍哥,也還沒成為扛把子。大陸這邊,除了德藝雙馨的老一輩歌唱家們穩穩壓陣,年輕一輩能扛旗的,好像……沒聽說?
黃文文在電話那頭的回答,讓陳野心裡那點小火苗“噗嗤”一下,差點熄了。
“動靜?”黃文文的聲音帶著點困惑,還有點無奈,“好像……沒啥特彆大的動靜?這種事兒,可能覺得不方便多說吧?大家都挺……嗯,挺低調的。
挺安靜的?
陳野握著聽筒,有點懵。這跟他想象的“眾誌成城、聲援祖國”的熱血場麵差得也太遠了吧?是因為現在還沒形成後世那種狂熱的粉絲效應,粉絲們還不夠瘋狂呢?還是明星們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中立態度,
“戲子無情……”陳野掛了電話正感慨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呢,無意識地喃喃出這句前世不知在哪聽過的刻薄話。一股失望和莫名的憋悶湧上心頭。
可下一秒,他猛地愣住了,像被自己的話燙了一下。
戲子?他自己現在算啥玩意兒?
靠著“抄”……啊不,是“創作”歌曲和小說賺錢,還跟“星期三樂隊”那幫搖滾女青年混得風生水起,不也算半個“音樂人”了嗎?在那些自詡清高的“正人君子”眼裡,跟舊社會跑江湖賣唱的“戲子”,能有啥本質區彆?不都是“娛人耳目”的行當?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像根刺紮了他一下。一股強烈的自我懷疑和迷茫湧了上來。那他之前那些家國情懷的感動,那些想要“發聲”的衝動,豈不是顯得很可笑?很……不合時宜?
就在這自我否定的泥潭快要把他淹沒時,一個身影猛地撞進他的腦海——那個在抗日烽火中,於戲台上點燃烈火,與侵略者同歸於儘的裴晏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悲壯的唱詞仿佛在耳邊響起。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台上人唱著,心碎離彆歌,
情字難落墨,她唱須以血來和,
戲幕起,戲幕落,誰是客?
前世那首點燃無數網友熱血、唱儘亂世伶人風骨與家國大義的《赤伶》,尤其是那句振聾發聵的“位卑未敢忘憂國”,如同驚雷,瞬間劈開了陳野心中所有的迷茫和自我懷疑!
對啊,這個時代誰規定音樂人就不能心懷家國?誰規定音符就不能承載赤子熱血?本來就已經有不少老前輩做出了表率,抗日時有裴晏之那樣的名角兒,能在侵略者的酒宴上引燃大火,與敵寇同歸於儘,唱一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絕命悲歌!未來,更有無數音樂人用歌聲喚醒民眾、鼓舞士氣。眼下這個時代,能站出來的或許不多,但正因為不多,才更顯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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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衝上頭頂,他陳野,一個重生回來的老菜幫子,一個手握“模糊文娛記憶”這種時靈時不靈破金手指的家夥,為什麼不能在這個時候,做點什麼?
“啪!”陳野猛地一拍桌子,噌地站了起來,之前的渾渾噩噩、紛亂思緒,瞬間被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和使命感燒成了灰燼,他感覺自己靈魂深處那個四十五歲的心臟病中年,此刻正燃燒著熊熊的愛國之魂。
他手指無意識地按在身旁的吉他弦上,那些愛國歌曲的零碎旋律和歌詞片段再次如同潮水般湧來。雖然大部分都像是被海上的狂風吹得七零八落,隻記得高潮部分那幾句戳心窩子的詞,或者某個特彆抓耳的旋律拐彎,但此刻,這些碎片在他心裡燃燒著,滾燙無比。
他忽然明白了,他搞創作,不僅僅是為了讓葉萱那個小祖宗“驚掉下巴”,也不僅僅是為了那點稿費和樂隊分紅。他心底深處,一直憋著一股勁兒,想為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為那些默默守護、甚至犧牲的無名英雄們,發出一點自己的聲音!哪怕這聲音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星火,他也要試試,萬一……萬一能點燃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