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隻留下濕漉漉的空氣和一片萬籟俱寂。
霜月路的小洋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沉睡著，隻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模糊的鳥鳴。
陳野在黃文文那混合著柑橘體香和一絲藥油味道的包裹中，意識還在夢境之中沉沉地滑向深處。
身體的疲憊和之前混亂的消耗讓他睡得極沉。
不知過了多久，
沉沉的睡夢中，陳野還在夢裡抱著前世妻子葉婉婷入睡。
然而，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將陳野從睡眠中狠狠凍醒。
可醒過來的隻有夢中的中年陳野，現實裡八歲的陳野依舊睡的死沉。
他猛地睜開眼。
視線先是模糊一片，隻有一片昏暗的光影。
隨即，感官如同從深海中浮出水麵，迅速聚焦。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臂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葉婉婷柔順的黑發，如海藻般鋪散在他的手臂上，睡得香甜安穩。
她的呼吸平穩而悠長，臉上還殘留著情事後的淡淡紅暈和一種饜足的寧靜。
溫軟的身體緊緊貼著他，胸前的豐盈擠壓著他的手臂，傳遞著令人心安的體溫和熟悉的梔子花香。
顯然，她還在最深沉的夢鄉，沉浸在屬於他們的溫存餘韻裡。
而那股幾乎要凍結靈魂的寒意……
卻來自床的另一側。
陳野的心臟位置傳來一陣熟悉的尖銳悸痛，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和那刺骨的冰冷感。
臥室裡一片漆黑，隻有窗外即將消散的月光，勉強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
然而，在床尾那片更深的陰影裡，一個熟悉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裡。
是葉萱。
她穿著那身洗得發白，邊緣甚至有些磨損的碎花小裙子，頭發有些淩亂地披散著，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神，空洞，沒有焦點。
直勾勾地看著床上緊密相連沉浸在睡夢中的兩人。
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悲傷，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股足以凍結血液的氣息，正是從她單薄的身影上散發出來的，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寒流。
陳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透明身影，內心湧起一股深沉的無奈和一種早已習慣的鈍痛。
他忘卻了去思考這一切究竟是什麼原因，他也不再費力去思考她為何出現，隻是扯出一個極其溫和，帶著安撫意味的笑容。
他伸出那隻沒有被葉婉婷壓住的手臂，動作輕柔而眷戀，
先是為枕邊的妻子葉婉婷拂開了幾縷汗濕後貼在額角的鬢發，指尖帶著珍視的溫度，溫柔而眷戀。
然後，他才緩緩的將那隻手伸向了站在床邊，如同幽靈般冰冷的葉萱。
他的手指，輕輕地握住了她那隻同樣冰涼的小手。
觸手冰冷，仿佛握住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塊深埋地底的寒冰。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葉萱冰冷皮膚的瞬間，
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熟悉到令人窒息的劇痛，像是被一隻無形冰冷刺骨的手狠狠攥住，
猛地捏緊、擰碎，那痛楚如此真實，如此劇烈，瞬間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氣和意識。
“唔……”陳野痛苦地悶哼一聲，猛地睜開了雙眼。
心臟在小小的胸腔裡瘋狂跳動，咚咚咚的聲音像密集的鼓點，在寂靜的臥室裡清晰可聞，幾乎要撞破胸膛。
額頭上瞬間布滿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後背的睡衣也緊緊貼在皮膚上，濕漉漉一片，冰涼粘膩。
夢中的記憶快速消退，隻剩下零星的畫麵還有那刺骨的寒冷和心臟被攥緊的劇痛殘留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