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帶城的晨霧總帶著股化不開的鹹腥，像是把整片太平洋的苦澀都揉進了空氣裡。勇哥踩著露水往港口走時，工裝夾克的下擺還沾著破釜酒吧門口的機油，左手機械義肢的關節處“哢嗒”響著——昨晚幫老陳擰掉鐵手幫小弟的機械指節時，義肢的齒輪卡了點碎渣，還沒來得及修。
港口在鏽帶城最東頭，是片用廢棄集裝箱堆出來的迷宮。海風卷著鹽粒砸在金屬箱上，把“創生集團貨運專用”的字樣蝕得隻剩模糊的輪廓。守入口的兩個小弟見了勇哥，原本橫在胸前的激光棍悄悄垂了下去，其中一個裝了機械眼的小子，瞳孔裡的紅光閃了閃，像是在確認什麼。
“勇哥，老鬼在裡麵等著呢，說……說您要是不按規矩來，今天這港口就不讓您帶一個活口出去。”機械眼小弟的聲音發顫，他右臉的金屬板還留著上次被勇哥用合金絲勒出的印子。
勇哥沒說話，隻是從口袋裡摸出根皺巴巴的煙，叼在嘴邊。打火機“哢嗒”響了三下才打著，火星在晨霧裡亮了一瞬，又被海風摁滅。他吐掉煙蒂，左手的機械義肢突然彈出根細如發絲的合金絲，輕輕搭在機械眼小弟的肩膀上——那根絲是用廢棄飛船的抗爆材料做的，上次老鬼的手下就是被這東西擰斷了機械腿。
“規矩？”勇哥的聲音比海風還冷，“我勇哥的規矩，就是不讓你們把活人往碎屍機裡塞。”
說完，他徑直往裡走。集裝箱之間的縫隙裡，偶爾能看到幾滴暗紅色的液體，被露水稀釋後，像極了克隆人血管裡流動的營養劑。走了大概五百米，前麵突然開闊起來，一艘黑色貨輪停在碼頭邊，船身上沒有任何標誌，隻有幾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在搬東西——他們搬的不是集裝箱，而是一個個透明的玻璃罐，罐子裡泡著蜷縮的人影，有的還在微弱地掙紮，胸口的呼吸燈閃著絕望的紅光。
老鬼就站在貨輪的跳板上，他的右手裹在黑色布裡，時不時有淡藍色的光從布裡透出來——那是“幽靈型”機械臂的能量反應。見勇哥過來，老鬼咧開嘴笑了，露出兩顆鑲了金屬的牙：“勇哥，你倒是真敢來。怎麼，還想管我鐵手幫的閒事？”
勇哥的目光落在最前麵的一個玻璃罐上。罐子裡的克隆人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瘦得隻剩骨頭，手腕上還戴著個編號牌——“987”。那孩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正盯著勇哥，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什麼。勇哥突然想起十年前的自己，也是在這樣的罐子裡，看著外麵的流浪漢用石頭砸罐子，石頭碎了，流浪漢的頭也被保安的激光槍打爆了。
“把罐子打開。”勇哥的左手慢慢握緊，機械義肢的齒輪開始轉動，“放他們走。”
老鬼笑得更歡了，他掀開裹在右手上的黑布——那隻機械臂果然是“幽靈型”，表麵能隨著周圍的環境變色，此刻正跟貨輪的黑色船身融在一起，隻露出幾個閃爍的接口。“勇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也是e級克隆人，編號734，要不是當年有人救你，你現在早成了哪個a級大佬的心臟容器了。”
他的機械臂突然動了，快得像道影子，直朝著勇哥的胸口抓來。勇哥早有準備，側身躲開，左手的合金絲瞬間彈出去，纏住了老鬼的機械臂。合金絲一碰到機械臂，就發出“滋滋”的電流聲——這是玲姐特意加的抗隱身塗層，專門克製這種花裡胡哨的義肢。老鬼的機械臂瞬間失效，表麵的顏色變得混亂，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像個出了故障的顯示屏。
“你這破義肢，還想跟我鬥？”勇哥猛一用力，合金絲把老鬼的機械臂勒出了道道劃痕。老鬼疼得大叫，另一隻手掏出激光槍，朝著勇哥開槍。激光束擦著勇哥的耳朵過去，打在後麵的集裝箱上，燒出個黑窟窿，裡麵露出幾具早已僵硬的克隆人屍體——他們的器官已經被摘走，隻剩下空蕩蕩的胸腔。
周圍的小弟見老大動手，也都圍了上來。有的舉著激光槍，有的揮著機械刀，還有個裝了機械腿的小子，直接朝著勇哥的膝蓋踹過來。勇哥沒慌，他從腰間摸出個小小的金屬球，往地上一扔——那是玲姐給他做的“乾擾煙霧”，能屏蔽所有電子設備的信號。
煙霧瞬間炸開，淡藍色的霧氣彌漫開來。小弟們的機械義肢瞬間失靈，有的站不穩，有的直接摔在地上，激光槍也變成了廢鐵。那個裝了機械腿的小子，腿關節突然鎖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正好貼在集裝箱縫隙裡的血漬上。
“都彆動！”勇哥跳到一個集裝箱上，左手的機械義肢指向老鬼，“今天要麼放了這些克隆人，要麼我把你們走私器官的證據，發給所有媒體——包括創生集團的競爭對手。”
老鬼趴在地上，機械臂還在冒著火花。他看著勇哥，眼神裡滿是怨毒：“你彆得意，創生集團不會放過你的……他們已經派‘獵捕者’來了，專門抓你這種‘覺醒’的克隆人。那些人可是基因改造過的a級戰士，骨頭裡都嵌了納米芯片，你這點本事，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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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哥沒理他，轉身跳下集裝箱，走到那些玻璃罐前。他的機械義肢雖然力氣大，但怕弄壞罐子，隻能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摳著罐口的鎖。那個編號987的克隆人還在盯著他看，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哥，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勇哥的動作頓了下。十年前，救他的那個流浪漢也是這樣，用粗糙的手摳著罐口的鎖，說：“彆怕，我帶你出去。”可最後，流浪漢死了，他卻活了下來，帶著那個生鏽的編號牌，在鏽帶城的垃圾場裡掙紮了好幾年。後來，他把編號牌熔了，鑄成了機械義肢裡的一根導線——算是跟過去的自己和解。
“是，我來救你們。”勇哥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終於摳開了鎖，玻璃罐的蓋子“哢嗒”一聲彈開，一股刺鼻的營養液味道撲麵而來。克隆人虛弱地倒在他懷裡，身上還連著各種管子，有的插在手臂上，有的插在胸口，管子裡的液體還在緩緩流動。
勇哥把管子拔掉，抱著他往港口外走。其他小弟見老鬼被製住，又沒了武器，都不敢攔，隻能眼睜睜看著勇哥把一個又一個克隆人抱出去。走到第三個罐子時，他發現罐子裡的克隆人已經沒了呼吸，胸口的呼吸燈早就滅了，隻剩下一雙圓睜的眼睛，像是在控訴什麼。
勇哥把那具屍體輕輕放在地上，用自己的工裝夾克蓋在他身上。他回頭看了眼老鬼，說：“告訴創生集團，想抓我，就來鏽帶城，我等著。但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們傷害一個克隆人，我就拆了你們的器官工廠，讓你們也嘗嘗被當成零件的滋味。”
老鬼沒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勇哥的背影，牙齒咬得咯咯響。
勇哥抱著最後一個克隆人——也就是編號987的孩子，走出港口時，晨霧已經散了些。陽光透過雲層照下來，落在孩子蒼白的臉上，孩子突然笑了，露出兩顆缺了的門牙：“哥，我終於能看到太陽了。以前他們都說，我們克隆人不配見太陽，隻能待在黑暗裡。”
勇哥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太陽時，也是這樣，躲在垃圾場的集裝箱裡，看著陽光從縫隙裡照進來，覺得那是世界上最溫暖的東西。可後來他才知道，在鏽帶城，溫暖是多麼奢侈的東西——c級以上的人住在雲端彆墅裡，每天都能曬到太陽，而他們這些底層人，隻能在霧霾和油汙裡掙紮。
“以後，你們每天都能見到太陽。”勇哥握緊孩子的手，“我保證。”
孩子點了點頭，把頭靠在勇哥的肩膀上，慢慢閉上了眼睛。勇哥知道，他是累了，在玻璃罐裡待了太久，早就耗儘了力氣。他加快腳步，朝著破釜酒吧的方向走去，懷裡的孩子很輕，輕得像片羽毛，卻讓他覺得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
走到港口入口時，那個機械眼小弟突然叫住他：“勇哥，我……我能不能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