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城的雨，從來都不是乾淨的。
鉛灰色的雨絲裹著懸浮在空氣裡的金屬粉塵，淅淅瀝瀝砸在滿是劃痕的全息廣告牌上，碎成一片斑駁的霓虹光影，又順著巷口鏽蝕的排水管淌下來，在廢鐵巷的地麵積起渾濁的水窪。水窪裡漂著破掉的能量飲料罐、鏽蝕的螺絲和半截沒燒完的劣質煙，踩上去會發出咕嘰咕嘰的聲響，混著巷子裡揮之不去的鐵鏽味、劣質燃油味，還有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黏在人皮膚上，像一層甩不掉的、帶著末世味道的薄膜。
勇哥靠在一隻凹痕累累的合金垃圾桶旁，垃圾桶上還留著幾處彈孔，是上個月幫派火拚時留下的痕跡。他指尖夾著半根快燃儘的劣質煙，煙紙已經被雨打濕了大半，卻還倔強地燃著一點暗紅的火星。另一隻手的指節摩挲著一塊巴掌大的脈衝彈殘片——這是從跨海大橋伏擊現場摳下來的，邊緣還帶著高溫灼燒的焦黑，殘片內側刻著一串歪歪扭扭的暗碼，是用尖銳物硬生生劃上去的，像是臨死前的最後標記。
“零姐，解碼結果確認了？”勇哥沒回頭，聲音裹在雨聲裡，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戲謔，卻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硬。
他身側的零姐正低頭調試著腕間的便攜式解碼器，黑色作戰服的領口沾著一點未乾的暗紅血跡，是剛才清理跨海大橋伏擊殘黨時，濺在上麵的。作戰服勾勒出她利落的身形，頭發被雨打濕了幾縷，貼在光潔的額角，卻半點不影響她的專注。解碼器的屏幕上跳動著一串坐標，最終定格在廢鐵巷最深處的位置，她抬手按滅屏幕，將解碼器揣回戰術腰包，抬眼掃過巷口那道半開的鏽蝕鐵門——鐵門上焊著一塊歪歪扭扭的鐵皮，用紅漆寫著“非幫眾勿入”，紅漆早已剝落，露出底下的鏽跡，像一道嘲諷的疤。
“錯不了，”零姐的聲音清冷，像這末世裡的寒雨，“這串暗碼是沙蠍幫的專屬加密方式，坐標精準到鐵門後第三間鐵皮屋，應該就是他們藏咱們物資的地方。”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脈衝槍槍柄，“三趟物資，從能量塊到醫療包，全被他們截了。前兩趟咱們留了餘地，隻警告了幾句，結果這幫雜碎得寸進尺，這次居然敢設伏，是真當咱們好欺負？”
勇哥彈了彈煙灰，煙蒂劃出一道暗紅的弧線，砸在積水裡，發出一聲滋啦的輕響，火星瞬間湮滅在渾濁的水裡。“沙蠍幫的老巢藏得倒挺深，”他終於直起身，隨手將煙蒂摁滅在垃圾桶的彈孔裡，活動了一下手腕，指節發出哢哢的輕響，“規矩？老子今兒今兒個來，就是來給他們改改規矩的。”
他的話音剛落，鐵門後突然傳來一陣粗糲的、帶著惡意的笑聲，像是被砂紙磨過的木頭，刺耳得很。緊接著，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十幾個拎著武器的沙蠍幫幫眾堵了上來——有人拎著焊了倒刺的鋼管，有人握著磨得鋥亮的改裝砍刀，還有人手裡攥著自製的電擊棍，滋滋地冒著電火花。這幫人個個麵露凶相，臉上不是帶著刀疤，就是掛著被末世磋磨出來的狠戾，一看就是常年在霓虹城底層打滾、靠搶和殺過日子的角色。
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光頭，腦袋油光鋥亮，雨珠落在上麵，順著臉頰的肥肉滑下來，滴進他脖子上掛著的那串項鏈裡——那項鏈是用各種廢金屬磨成的圓片串的，邊緣鋒利，一看就不是裝飾品，而是能隨時砸向人的武器。他啐了一口唾沫，唾沫砸在積水裡，濺起一圈小小的水花，眼神像毒蛇一樣盯著勇哥和零姐，帶著毫不掩飾的囂張。
“勇哥？倒是久仰大名啊！”光頭的聲音粗嘎，帶著刻意的嘲諷，“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搶了咱們好幾單生意的‘流氓天尊’。廢鐵巷的規矩，是老子定的！在霓虹城東郊，但凡想從這兒過的，不管是拉貨的還是走路的，都得給老子交過路費——要麼留下一半貨，要麼留下你們倆的胳膊腿，選一個吧，勇哥？”
他身後的幫眾跟著哄笑起來，金屬武器碰撞的脆響在雨巷裡回蕩，像是在給這場挑釁伴奏。有人甚至故意用鋼管敲打著鐵門，發出哐哐的聲響，試圖用聲勢壓過眼前的兩個人。
勇哥卻沒半點惱怒，反而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兩步，雨水打濕了他的外套，卻襯得他那雙眼睛更亮，像藏著淬了毒的刀子。他走到光頭麵前，抬手將還在燃著的煙蒂摁在了光頭的鞋麵上——那是一雙用廢橡膠拚起來的破爛靴子，煙蒂的火星燙在上麵，發出滋啦的聲響，還冒起了一縷白煙。
光頭猝不及防，被燙得猛地後撤一步，臉上的囂張瞬間變成了暴怒，他抬腳就想踹過來，卻被勇哥快如殘影的動作逼得停住了腳步。“規矩這東西，得看跟誰講，”勇哥的聲音不高，卻偏偏能壓過雨聲，壓過幫眾的叫囂，清晰地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沙蠍幫吞我三趟物資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跟我講規矩？設伏截殺我的人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跟我講規矩？今兒我也不跟你們繞彎子，給你們立個新規矩：把吞我的貨原封不動還回來，再滾出霓虹城的東郊，永遠彆再踏進來，這事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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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死！”光頭徹底被激怒了，怒吼一聲，掄起手裡的鋼管就朝勇哥的腦袋砸過來——那鋼管上焊著的倒刺閃著寒光，要是真砸中了，少說也是頭破血流的下場。
周圍的幫眾也跟著吼起來，舉著武器就要圍上來，眼看一場混戰就要爆發。
零姐眼疾手快，反手抽出腰間的脈衝槍，槍口對準了最前麵的兩個幫眾，冰冷的金屬槍口在雨幕裡閃著光，她沒說話，隻是眼神一冷，那兩個幫眾就瞬間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半步。
而勇哥，隻是微微側身，躲過了光頭砸過來的鋼管，動作快得像一陣風。他手腕翻折間，一把從跨海大橋伏擊者身上繳來的短刃已經滑入手心，短刃的刀刃薄而鋒利，是用報廢的機甲零件打磨的，泛著冷光。不等光頭反應過來，短刃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處，刀刃堪堪貼著皮膚，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涼意。
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快得讓周圍的幫眾都沒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隻看見他們的老大僵在原地，脖頸處已經滲出了細細的血絲，剛才的囂張氣焰瞬間蕩然無存，隻剩下滿眼的恐懼。
“我這人沒什麼耐心，”勇哥的刀尖微微用力，看著光頭額頭上瞬間冒出的冷汗，語氣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戲謔，卻裹著刺骨的冷，“給你十個數的時間，要麼答應我的條件，要麼……我讓你嘗嘗脈衝彈炸在身上的滋味——你那些兄弟在跨海大橋嘗過，聽說骨頭都炸成渣了，不知道你想不想試試？”
他開始數數，聲音不疾不徐，像在報菜名一樣輕鬆：“一……二……三……”
雨還在下，砸在鐵皮屋的屋頂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廢鐵巷裡的空氣像是凝固了，連那些幫眾的呼吸聲都變得粗重起來。零姐靠在鐵門旁，指尖依舊搭在脈衝槍上，眼神冷得像這末世的寒雨，掃過那些麵麵相覷的幫眾——有人想往後退，有人想偷偷摸武器，卻都被她的目光釘在原地，連逃跑的勇氣都沒了。
光頭的喉結在短刃下艱難地滾動著，臉上的肥肉因為恐懼而顫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貼在咽喉上的觸感，隻要對方稍微用力，自己的喉嚨就會被劃開，像捅破一個破布袋子。“我……我答應……”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連話都說不連貫了，“貨……貨我還，我們也滾出東郊……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晚了。”勇哥突然笑了，那笑容裡沒有半分溫度，隻有戲謔背後的狠戾，“規矩是我立的，可我沒說，答應了就能活。”
話音落下的瞬間，短刃劃破空氣，發出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銳響。光頭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直挺挺地倒在了積水裡，渾濁的水瞬間被染紅，像一朵綻開的、醜陋的花。
周圍的幫眾發出一陣驚呼，有人嚇得手裡的武器都掉在了地上，鋼管砸在積水裡，發出哐當的聲響，卻沒人敢再往前一步，甚至沒人敢去扶倒在地上的光頭。
勇哥收回短刃，用光頭的破爛外套擦了擦上麵的血跡，動作慢條斯理，仿佛隻是擦去了一點灰塵。他抬眼掃過那些嚇得麵無人色的幫眾，語氣輕飄飄的，卻讓整條廢鐵巷的溫度都降到了冰點：“要麼滾，要麼跟他一樣。不過在滾之前，先帶我去把我的物資搬出來——少了一件，你們誰也彆想走。”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霓虹城的光影依舊斑駁，廢鐵巷裡的血腥味卻越來越濃。零姐收起脈衝槍，走到勇哥身邊，目光落在那些瑟瑟發抖的幫眾身上，清冷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帶路。彆耍花樣，否則……後果自負。”
沒人敢反駁，也沒人敢反抗。在這個末世裡，拳頭硬的人，才配定規矩。而勇哥，顯然就是那個能改寫廢鐵巷規矩的人——用最戲謔的語氣，做最狠的事，這才是“流氓天尊”真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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