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架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林逍蒼白的臉隨著腳步起伏,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濕,黏在皮膚上。蘇顏一路小跑跟在旁邊,右手緊緊攥著林逍冰涼的手,左手不停擦拭著他嘴角溢出的血絲,喉嚨裡像堵著一團滾燙的棉絮,發不出任何聲音。黑子亦步亦趨跟在擔架旁,金黃色的皮毛沾滿塵土和草屑,原本靈動的眼睛此刻隻剩焦灼,時不時用腦袋輕蹭林逍的胳膊,發出細碎的嗚咽。
“再快點!再快一點!”蘇顏朝著抬擔架的民兵嘶啞地喊,聲音裡帶著哭腔。四名民兵輪流換班,額頭上青筋暴起,粗氣像拉風箱似的灌進肺裡,腳下卻不敢有絲毫停頓——從鷹嘴崖到營地原本需要一個時辰的路,他們隻用了四十分鐘就衝了出來。營地的醫護人員早已等候在路口,看到擔架過來,立刻上前用止血帶加固傷口,注射止血針,動作麻利得讓人揪心。
“必須立刻送縣醫院!這裡的設備根本處理不了這麼嚴重的炸傷!”老醫生摘下沾滿鮮血的手套,臉色凝重地對蘇顏和張所長說,“背部大麵積軟組織挫傷,肋骨至少斷了三根,還有顱內震蕩的可能,再耽擱就真的沒救了!”張所長當機立斷,立刻讓人去場部調用唯一的吉普車,又安排兩名民警隨行護送,自己則留下處理後續收尾工作。
吉普車的引擎轟鳴聲打破了山林的寂靜,蘇顏抱著林逍的頭靠在後排座椅上,讓他儘量保持舒適的姿勢。林逍的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胸口的起伏和壓抑的悶哼,背部的紗布很快又被鮮血浸透,染紅了蘇顏的警服。“林逍,你撐住!馬上就到醫院了,咱們還說好要一起打獵的,你不能食言!”蘇顏附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淚水滴落在林逍的臉頰上,順著他的下頜線滑進衣領。
吉普車在土路上疾馳,車輪碾過坑窪處,劇烈的顛簸讓林逍的身體微微顫動。蘇顏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儘量減輕震動帶來的疼痛,眼睛死死盯著窗外飛逝的風景——從林場到縣城有三十多裡路,平時要走一個半小時,今天司機把油門踩到底,車輪卷起的塵土像一條黃色的長龍。中途林逍短暫醒過一次,模糊中看到蘇顏滿是淚痕的臉,想抬手擦一擦,卻連抬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隻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便又陷入了昏迷。
縣醫院的急診室燈火通明,當林逍被抬進搶救室時,值班醫生看到他的傷勢,立刻吹響了緊急集合哨。很快,五六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圍了過來,心電監護儀的滴滴聲、手術器械的碰撞聲、醫生的指令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曲緊張的生命樂章。蘇顏被攔在搶救室外,看著緊閉的大門,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幸好被隨行的民警扶住。
“蘇警官,你彆擔心,林逍兄弟吉人天相,肯定能挺過來的。”年輕的民警遞過來一杯熱水,輕聲安慰道。蘇顏接過水杯,手指卻控製不住地顫抖,熱水灑在手上都沒察覺。她靠在走廊的牆壁上,腦海裡不斷回放著林逍撲過來的瞬間——那道黃色的身影像一道光,瞬間擋在她身前,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漫天飛舞的碎石。如果不是林逍,此刻躺在搶救室裡的就是她,甚至可能早已命喪黃泉。
搶救室的燈亮了整整三個小時,當主刀醫生推門出來時,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蘇顏立刻衝上去,抓住醫生的胳膊:“醫生,他怎麼樣了?脫離危險了嗎?”醫生摘下口罩,歎了口氣,語氣沉重地說:“我們已經做了清創手術,取出了嵌在背部的碎石,也處理了斷裂的肋骨。但是……”醫生頓了頓,從白大褂口袋裡掏出一張病危通知書,“他失血過多,加上受傷後耽擱時間太長,雖然沒有貫穿傷,但爆炸距離太近,衝擊波對內臟造成了嚴重損傷,現在陷入了深度昏迷,能不能醒過來,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欲望了。”
“病危通知?”蘇顏的聲音瞬間變得沙啞,接過那張薄薄的紙,卻感覺重如千斤。紙上“病危”兩個字像兩把尖刀,狠狠紮進她的心臟。她想起林逍在山上給她講傻麅子的故事時的笑容,想起他教她辨認方向時的認真,想起他撲過來時那句“蘇顏,小心”,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洶湧而下。
林逍的意識仿佛漂浮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四周靜得可怕,沒有聲音,沒有光線,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隱約聽到一陣熟悉的哭聲,那哭聲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像針一樣紮進他的耳膜。他努力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重得像灌了鉛,怎麼也睜不開。
突然,黑暗中出現了一道微弱的光,他朝著光的方向走去,腳下的路漸漸清晰起來。那是一條熟悉的鄉間小路,路的儘頭是一座新墳,墳前跪著一個年輕的身影,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頭發淩亂,臉上滿是淚痕。林逍走近一看,才發現那是二十歲的自己——前世的自己。
“媽……”前世的自己趴在墳頭上,聲音哽咽,“您怎麼就這麼走了?爸也走了,妹妹還在上初中,這個家怎麼辦啊……”林逍的心猛地一痛,他記起來了,這是前世母親因為父親去世鬱鬱寡歡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那時候家裡窮,沒錢給母親治大病,隻能眼睜睜看著母親的身體一天天垮掉。父親走後,母親積勞成疾,鬱鬱而終,妹妹為了減輕家裡負擔,初中畢業就輟學打工,記恨自己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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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用……我真沒用……”前世的自己用力捶打著地麵,雙手沾滿了泥土和草屑,“連自己的母親都救不了,還談什麼讓家人過上好日子……”林逍想上前安慰那個絕望的自己,卻發現自己像個透明人,根本觸碰不到他。他隻能站在旁邊,看著前世的自己在墳前哭得肝腸寸斷,心如死灰。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呼喚聲從遠處傳來:“逍兒!逍兒!你醒醒啊!”那聲音帶著濃重的東北口音,是父親林建國的聲音!林逍猛地一怔,這個聲音……不是前世父親生病後的沙啞嗓音,而是充滿力量的、年輕的聲音!他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黑暗漸漸褪去,眼前出現了另一幅畫麵——自家的新房正在蓋地基,父親扛著鋤頭在地裡乾活,母親在灶台前做飯,妹妹曉梅背著書包放學回家,手裡還拿著一張滿分的試卷。
“我……我重生了?”林逍喃喃自語,腦海裡的記憶像潮水般湧來。他記起來了,自己回到了1979年,母親還健在,父親的腿也沒受傷,妹妹曉梅成績優異,正在讀初中。他靠著打獵和采參,給家裡賺了不少錢,還蓋起了新房,日子正一天天好起來。他還記起了那個英姿颯爽的女警察蘇顏,記起了山上的搜捕,記起了那枚手雷,記起了自己撲過去保護她的瞬間。
“不行……我不能死……”林逍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我還沒讓父母過上好日子,還沒看到妹妹考上大學,還沒兌現給蘇顏教打獵的承諾……”他用力想睜開眼睛,想回應父親的呼喚,卻感覺眼皮依舊沉重,喉嚨裡像堵著一團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他能感覺到有人在握著他的手,那雙手溫暖而熟悉,是母親的手!還有另一雙手,帶著一絲微涼的觸感,是蘇顏的手!
“逍兒,你醒醒啊,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豬肉燉粉條,還熱著呢!”趙秀蘭的哭聲在耳邊響起,帶著濃濃的擔憂和痛楚。林逍想告訴母親自己沒事,卻隻能在心裡呐喊。他能感覺到母親的手在顫抖,能聽到父親壓抑的歎息聲,能感受到蘇顏手心的冷汗。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從心底升起,他不能就這麼倒下,他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還有太多的人要守護。
然而,身體的疲憊像潮水般襲來,剛剛燃起的意識又開始模糊。他感覺自己像一片羽毛,漂浮在半空中,耳邊的呼喚聲漸漸遠去。“再睡一會兒……就睡一會兒……”林逍在心裡對自己說,隨後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隻是這一次,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堅定的笑意。
病房裡,林建國和趙秀蘭守在林逍的病床前,看著兒子蒼白的臉和插滿管子的身體,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們是接到林場保衛科的通知趕來的,當時趙秀蘭正在給新房的地基撒石灰,聽到消息後,手裡的石灰瓢“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當場就暈了過去。醒來後,夫妻倆顧不上收拾,一路小跑趕到場部,坐上吉普車就往縣醫院趕。
“我的兒啊,你怎麼就變成這樣了……”趙秀蘭趴在病床邊,緊緊握著林逍的手,聲音哽咽,“咱們家日子剛好起來,新房還沒蓋好,你還沒娶媳婦,怎麼就遭了這種罪啊……”林建國站在旁邊,眉頭緊鎖,煙一根接一根地抽,地上已經堆了一堆煙蒂。他看著兒子身上的傷口,心裡像被刀割一樣疼,卻強忍著淚水,不停地安慰妻子:“秀蘭,彆哭了,逍兒是個好孩子,他會挺過來的,一定會的!”
曉梅站在病床的另一邊,小手緊緊抓著床單,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她不敢哭出聲,怕影響到哥哥休息,隻能咬著嘴唇,默默祈禱。她想起哥哥給自己買的新書包,想起哥哥帶她去山上采野果,想起哥哥說要供她考上大學,心裡就充滿了恐懼——如果哥哥醒不過來,這個家就垮了。
蘇顏站在病房門口,看著林家人悲慟的場景,心裡充滿了愧疚和自責。她走到林建國和趙秀蘭麵前,深深鞠了一躬,聲音帶著哽咽:“林大爺,林大娘,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林逍才會變成這樣。如果不是我,他根本不會去搜山,更不會受傷。”
趙秀蘭抬起布滿淚痕的臉,看著蘇顏,搖了搖頭:“蘇警官,不怪你,我們知道,逍兒是護農隊的,保護大家是他的責任。而且他能舍身救你,說明他是個有擔當的孩子,我們為他驕傲。”話雖如此,趙秀蘭的聲音卻依舊帶著難以掩飾的痛楚。
“林大娘,您聽我說。”蘇顏蹲下身,握住趙秀蘭的手,眼神堅定地說,“林逍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如果他真的醒不過來,我蘇顏對天發誓,這輩子我就是你們的女兒,我會代替林逍照顧你們一輩子。曉梅的學費我來承擔,新房我來幫著蓋,你們的養老我來負責,絕不食言!”
林建國和趙秀蘭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女警察會說出這樣的話。蘇顏看著他們驚訝的眼神,繼續說:“我家是軍人世家,父親從小就教我,做人要知恩圖報。林逍用命救了我,我這輩子都欠他的。就算他醒過來,我也會把你們當成自己的父母來孝敬,這是我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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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安靜下來,隻有心電監護儀的滴滴聲在持續作響。林建國看著蘇顏堅定的眼神,心裡百感交集。他能看出來,這個女警察是真心實意的,不是在說客套話。他拍了拍蘇顏的肩膀,歎了口氣:“蘇警官,你的心意我們領了。逍兒是個福大命大的孩子,我相信他一定會醒過來的。就算他真的……我們也不能拖累你,你還年輕,有自己的前途。”
“林大爺,這不是拖累。”蘇顏站起身,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從林逍撲過來保護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是個值得我用一輩子去報答的人。現在我隻希望他能快點醒過來,就算他醒過來後不記得我,就算他不願意理我,我也會一直照顧你們。”
就在這時,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滴滴聲,原本平穩的心率突然加快。林逍的手指動了一下,眼皮也微微顫動起來。“醫生!醫生!”蘇顏立刻大喊起來,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正在走廊巡視的醫生聽到喊聲,立刻跑了進來,看到心電監護儀上的數據,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病人有反應了!快,準備檢查!”醫生一邊吩咐護士,一邊走到病床前,用手電筒照了照林逍的瞳孔。林逍的瞳孔微微收縮,雖然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但顯然已經有了意識。“太好了!這是好現象!”醫生激動地說,“說明病人的求生欲望很強,隻要繼續觀察,醒過來的希望很大!”
林建國和趙秀蘭聽到醫生的話,激動得相擁而泣。曉梅也破涕為笑,緊緊抓著林逍的手:“哥!哥你快醒醒!我是曉梅啊!”蘇顏站在旁邊,看著林逍微微顫動的眼皮,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下了一半。她知道,林逍聽到了他們的話,他在努力地醒過來,為了他的家人,也為了她。
醫生給林逍做了詳細的檢查後,告訴眾人:“病人現在的情況有所好轉,但還需要繼續觀察。你們可以輪流守著他,多跟他說說話,刺激他的神經,有助於他恢複意識。”林建國和趙秀蘭連忙點頭,趙秀蘭坐在病床邊,開始給林逍講家裡的事情,講新房的進度,講曉梅的學習成績,聲音溫柔而充滿希望。
蘇顏沒有離開,她找了個凳子坐在病房的角落,默默地守著林逍。她看著林逍蒼白的臉,心裡暗暗發誓:林逍,你一定要醒過來。等你醒過來,我就帶你去吃縣城最好的館子,我就跟你學打獵,我就陪你一起給叔叔阿姨蓋新房。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病房裡的燈光柔和而溫暖。心電監護儀的滴滴聲變得平穩而有力,林逍的呼吸也漸漸均勻起來。林建國出去買晚飯,趙秀蘭和曉梅守在病床邊,蘇顏則依舊坐在角落,眼神專注地看著林逍。黑子趴在病房門口,腦袋靠在爪子上,偶爾抬起頭,看看病床上的林逍,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像是在給主人加油打氣。
夜深了,林建國和趙秀蘭在蘇顏的勸說下,去醫院附近的招待所休息,曉梅也趴在床邊睡著了。蘇顏守在林逍的病床前,輕輕握住他的手,輕聲說:“林逍,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話。你還記得嗎?你說等搜捕結束就教我打獵,你還說要給我講山裡的故事。我還等著呢,你可不能食言。”
她頓了頓,聲音變得溫柔起來:“我從小就聽我爸說,東北的男人都很勇敢,很有擔當,我以前還不信,直到遇見你。你雖然隻是個獵戶,但你比我見過的很多警察都要勇敢,都要正直。林逍,醒過來吧,我還想跟你一起去黑風口,一起看山裡的日出,一起……”
說到這裡,蘇顏的聲音哽咽了。她低下頭,看著林逍的手,突然感覺到林逍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她的話。蘇顏猛地抬起頭,眼睛緊緊盯著林逍的臉,隻見林逍的眼皮又顫動了一下,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揚了一下。
“林逍!你聽到了嗎?”蘇顏激動地說,“我在這裡,我等著你醒過來!”她緊緊握著林逍的手,心裡充滿了期待。她知道,林逍正在努力地衝破黑暗,回到這個充滿希望的世界,回到她的身邊。而她,會一直在這裡守著他,直到他睜開眼睛,對她露出那個熟悉的笑容。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照在林逍的臉上,給他蒼白的臉頰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病房裡靜悄悄的,隻有心電監護儀的滴滴聲和蘇顏輕柔的呢喃聲。在這個寂靜的夜晚,生命的奇跡正在悄然發生,而一段跨越生死的感情,也在靜靜等待著開花結果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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