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八號天剛亮，農場的晨霧還沒散，朝陽把屋頂的茅草照得泛著金光。林逍穿著一身嶄新的藏青中山裝，領口彆著朵小紅花，正牽著踏雪在院門口打轉。這匹馬是林逍去年從牧民手裡買的，通人性得很，今天特意給它額頭係了紅綢帶，鬃毛也梳得油亮。“彆躁，等會兒帶你去接新娘子。”林逍拍了拍踏雪的脖子，馬打了個響鼻，蹄子在地上輕輕刨著。
虎子穿著件灰布褂子跑出來，手裡拎著個紅布包：“哥，都準備好了！煙糖瓜子都揣著，接親的隊伍也齊了，就等你發話了！”院門口站著五六個年輕小夥，都是村裡的親戚晚輩，手裡拿著鑼鼓嗩呐，一個個臉凍得通紅卻精神頭十足。陳老大扛著個紅布裹著的馬鞍，笑著說：“林逍兄弟，這馬鞍是我爹傳下來的，墊了三層棉墊，保證新娘子坐得穩當。”
林母從屋裡出來，手裡拿著個灌滿熱水的大玻璃輸液瓶，裹著塊粗棉布塞進林逍懷裡：“路上慢著點，彆讓沈歌凍著。到了二姐家，多聽著點長輩的話，彆毛躁。”林逍點點頭，把暖手瓶揣進懷裡，翻身上馬。虎子一揮胳膊：“走！接嫂子去咯！”嗩呐聲、鑼鼓聲立刻響起來，震得院門口的紅燈籠都晃了晃，一行人朝著林二姐家走去，不過二三百米的路，硬是走出了十裡八鄉的熱鬨勁兒。
林二姐家的院門緊閉著，曉梅和幾個姑娘正扒著門縫往外看。“來了來了！哥騎著踏雪來了！”曉梅一喊，屋裡立刻傳來一陣哄笑。林逍勒住馬，翻身下來，走到院門口拍門：“二姐，開門！我來接沈歌了！”門裡傳來林二姐的聲音：“想接新娘子可沒那麼容易！先回答問題，答對了才給開門！”
“你問！”林逍清了清嗓子。“沈歌最喜歡吃的菜是什麼？”曉梅的聲音脆生生的。林逍想都沒想：“酸菜白肉鍋！她第一次在咱家吃飯，就吃了兩大碗！”門裡傳來一陣掌聲，接著是第二個問題：“你第一次跟沈歌表白，說的啥話？”林逍撓了撓頭，笑著喊：“我說沈歌，跟我過日子吧，我頓頓讓你吃熱乎的！”
“最後一個問題！”林二姐的聲音傳來，“以後家裡的活兒誰乾？錢給誰管？”林逍笑著喊：“活兒我乾！錢沈歌管！我做飯洗衣樣樣行，保證不讓她受委屈！”話音剛落，院門“吱呀”一聲開了，曉梅舉著個紅綢帶攔在門口：“還得過這關！蒙著眼睛剪喜字，剪得周正才能進！”
虎子趕緊遞上紅布，林逍蒙住眼睛，手裡拿著把小剪刀。曉梅把一張紅紙舉在他麵前，故意晃來晃去。“往左點！再往上點！”陳老二在旁邊瞎指揮，引得眾人哈哈大笑。林逍憑著感覺剪了幾下，摘下紅布一看，雖然歪歪扭扭，但“喜”字的輪廓清清楚楚。“過關！”林二姐笑著讓開道，“快進去吧，沈歌等著你呢。”
堂屋裡，沈歌穿著件定製的大紅旗袍，領口繡著鳳凰紋樣，頭上蓋著紅蓋頭，正坐在炕沿上，手裡攥著塊繡著鴛鴦的手帕。鄭雲站在旁邊，輕輕扶著她的胳膊。林逍走到炕前，單膝跪地：“沈歌，跟我回家。”沈歌的肩膀輕輕抖了一下，點了點頭。林二姐遞過來一個紅綢包袱：“這裡麵是鞋和襪子，路上彆讓新娘子腳涼著。”
林逍小心翼翼地把沈歌扶起來，虎子連忙把馬鞍架在踏雪背上，墊好棉墊。林逍蹲下身，沈歌順從地趴在他背上，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抓好了，咱們回家。”林逍站起身，一步步走出院門，踏雪乖巧地跟在旁邊，腳步放得又輕又慢。嗩呐鑼鼓聲再次響起，一行人朝著農場走去，路上的落葉被踩得“沙沙”響，滿是喜慶的味道。
回到林家院門口，林母早就等著了，手裡端著個盛滿五穀雜糧的碗，朝著沈歌身上撒了撒：“五穀豐登，早生貴子！”曉梅跑過來，給沈歌手裡塞了個蘋果：“嫂子，咬一口，保準平平安安！”沈歌咬了一小口，甜絲絲的汁水在嘴裡散開，心裡也甜滋滋的。
堂屋裡已經擺好了供桌，上麵放著香爐、燭台和水果。司儀是村裡的老支書，清了清嗓子喊：“一拜天地！”林逍和沈歌對著門外的天地磕了個頭；“二拜高堂！”兩人對著林父林母磕頭，林母連忙扶起沈歌，把個紅包塞進她手裡；“夫妻對拜！”林逍和沈歌相對而拜，紅蓋頭輕輕碰在一起，引來眾人一陣喝彩。“送入洞房！”老支書一喊，虎子和曉梅就推著兩人往新房走。
新房就是林逍原來的屋子，牆上貼滿了紅喜字，窗戶上是曉梅剪的鴛鴦戲水，炕上鋪著嶄新的紅褥子，外婆繡的鴛鴦枕套擺在中間。曉梅把一個紅布包著的秤杆遞給林逍：“哥，用秤杆挑蓋頭，寓意稱心如意！”林逍接過秤杆，輕輕挑開沈歌的紅蓋頭，就見她臉頰通紅，眼睛亮晶晶的，正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嫂子真好看！”小雅撲到炕邊，仰著小臉說，“舅舅，你要好好對嫂子！”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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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裡鬨了一會兒，就有人喊：“開席咯！菜都快好了！”林逍把沈歌扶到炕邊坐好，讓曉梅陪著她，自己則跟著虎子去招呼客人。院子裡的二十幾桌酒席已經擺好了，桌布是新買的藍布，上麵擺著搪瓷碗和竹筷，每桌都放著一瓶啤酒和兩瓶汽水，香煙也擺得整整齊齊。
灶房裡更是忙得熱火朝天，三個林場來的廚子圍著灶台轉，老孟叔站在旁邊指導著燉熊掌，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香味。王廚子正忙著做殺豬菜，一口大鐵鍋燒得通紅，先把整塊五花肉放進鍋裡，加薑片蔥段和料酒，大火燒開後轉小火慢燉，燉到筷子能輕鬆紮透就撈出來放涼。另起鍋炒焯好水的酸菜，加蔥薑蒜和八角桂皮炒香，倒進骨頭湯燒開，再把放涼的五花肉切成薄片鋪在酸菜上，小火燜十分鐘。“這殺豬菜就得整塊燉再切片，肉才嫩，蘸著蒜醬吃最香！”王廚子一邊切肉一邊喊。
旁邊的灶台正在做小雞燉蘑菇，用的是山上采的乾榛蘑，提前泡了三個時辰。雞肉切成塊，先用開水焯去血水，再放進熱油裡翻炒至金黃，加料酒去腥，然後放進泡好的榛蘑，倒入熱水沒過食材，加薑片蔥段，用大鍋蓋燜著。“這菜得用柴火慢燜，蘑菇的香味才能進到雞肉裡！”負責這道菜的李廚子掀開鍋蓋，一股濃鬱的香味飄出來，引得旁邊的小雅直咽口水。
陳老二正幫忙做紅燒野兔，野兔肉切成塊，用清水泡了半天去血水，然後放進鍋裡焯水，撈出後用醬油醃製十分鐘。鍋裡倒油，放進冰糖炒出糖色，再放進兔肉翻炒上色，加八角、桂皮、香葉等調料，倒入熱水燒開後轉小火慢燉。“野兔肉緊實，得燉一個時辰才夠嫩！”陳老二手裡的勺子不停攪動著，防止糊鍋。
老孟叔的熊掌已經燉好了，脫骨後切成塊，放進老母雞吊的高湯裡，加了枸杞、紅棗，在砂鍋裡燜了一晚上。此時正用小火加熱著，揭開砂鍋蓋子，濃鬱的香味瞬間蓋過了其他菜味。“這熊掌得趁熱吃，入口即化！”老孟叔用勺子舀了一塊，遞到旁邊嘗菜的林父嘴裡，林父嚼了嚼，連連點頭：“香！真夠香的！”
另一邊的灶台在做燉獐子，獐子肉切成大塊，焯水後用熱油翻炒，加了些乾辣椒和花椒去腥味，再放進土豆塊一起燉。負責這道菜的廚子說：“獐子肉嫩，不用燉太久，半個時辰就行，不然就爛了。”旁邊還煮著血腸，是昨天殺的豬，新鮮的豬血加了鹽、花椒麵和蔥花，灌進豬小腸裡，放進開水裡慢慢煮，煮好後切成段，紅白相間格外誘人。
涼拌菜也在緊鑼密鼓地做著，拌三絲用的是黃瓜絲、粉絲和乾豆腐絲，加了醋、醬油、香油和蒜末，拌勻後裝在盤子裡，清爽解膩；熗拌菜用的是菠菜和木耳，焯水後加了花椒油，香氣撲鼻；地三鮮則是土豆、茄子和青椒切成塊，放進油裡炸熟後再翻炒，鹹香可口。臘肉炒筍乾是提前準備好的，臘肉是去年熏的，筍乾是山上采的，炒在一起滿是煙火氣。
“上菜咯！”隨著虎子的一聲喊，幾個年輕小夥端著菜往席上送。第一道菜是紅燒梅花鹿，鹿肉燉得軟爛，顏色紅亮，放在盤子裡還冒著熱氣；第二道菜是燉熊掌，裝在一個大砂鍋裡，上麵撒著蔥花，旁邊還放著小勺子；緊接著，殺豬菜、小雞燉蘑菇、紅燒野兔等菜陸續上桌，每桌十二道菜，擺得滿滿當當。
主桌坐著林場保衛科的李科長、老周、張教授、老孟叔和林父林母，林逍陪著坐主位。李科長夾了塊梅花鹿肉，嚼了嚼說：“老林，你這女婿真有本事，這宴席辦得比林場的年會還豐盛！”林父笑著說：“都是孩子們自己張羅的，辛苦他們了。”老周端著酒杯站起來：“我先敬林逍和沈歌一杯，祝他們新婚快樂，早生貴子！”眾人紛紛舉杯，林逍也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敬。
小雅坐在曉梅旁邊，眼睛盯著小雞燉蘑菇裡的榛蘑。曉梅夾了一塊蘑菇放進她碗裡：“慢點吃，彆燙著。”小雅嚼著蘑菇，含糊地說：“真好吃！比我娘做的還好吃！”沈歌坐在另一桌，陪著外婆、舅媽和鄭雲她們，曉梅時不時給她夾菜：“嫂子，嘗嘗這熊掌，老孟叔特意做的。”沈歌嘗了一口，果然入口即化，滿是香味。
摟席的場麵格外熱鬨，男人們喝著啤酒劃著拳，聲音震得喜棚都晃了晃；女人們則一邊吃菜一邊聊著家常，時不時給孩子夾菜；孩子們吃完就跑到院門口追蝴蝶，手裡還拿著糖塊。小雅吃了半碗飯，就拉著曉梅的手：“小姨，我想去看踏雪，它今天好威風！”曉梅帶著她走到院角，踏雪正悠閒地吃著草料，看到小雅，抬了抬腦袋，蹭了蹭她的手。
林逍陪著主桌喝了幾杯，就開始挨桌敬酒。每到一桌，大家都站起來祝他新婚快樂，林逍一一回敬，臉上滿是笑容。走到陳家兄弟那一桌，陳老大端著酒杯說：“林逍兄弟，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以後有啥活兒儘管開口！”林逍一飲而儘：“多謝兩位哥，今天辛苦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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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到鄭雲和曉梅那一桌時，小雅跑過來，舉著個裝著汽水的搪瓷杯：“舅舅，我也要敬你和舅媽！祝你們永遠在一起！”林逍蹲下身，和小雅碰了碰杯：“謝謝小雅，舅舅舅媽也祝你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沈歌笑著摸了摸小雅的頭，給她夾了塊血腸：“快吃點東西，彆光喝汽水。”
老孟叔喝得臉紅脖子粗，拉著林逍的手說：“林逍小子，以後要是想吃野味了，跟叔說一聲，叔上山給你打去！”林逍連忙說：“謝謝老孟叔，您也少喝點，彆喝醉了。”老周和張教授也走過來，張教授遞給林逍一個信封：“這是我們農科院的一點心意，祝你新婚快樂，養殖場也辦得順順利利！”林逍推辭不過，隻好收下。
宴席吃到一半，虎子帶著幾個年輕小夥去鬨新房。曉梅趕緊跑過去攔著：“彆太過分啊！嫂子身體要緊！”眾人走進新房，看到沈歌正坐在炕邊，虎子笑著說：“嫂子，給我們點喜糖吃啊！不然我們就鬨到天黑！”沈歌趕緊讓曉梅拿出糖塊分給大家，有人起哄讓林逍和沈歌咬蘋果，林逍抱著沈歌，兩人一起咬了口蘋果，引來一陣喝彩。
小雅也跟著湊熱鬨，手裡拿著個布娃娃遞給沈歌：“舅媽，這個給你，以後給小弟弟玩。”沈歌接過布娃娃，感動得眼眶都紅了：“謝謝小雅，舅媽記住了。”曉梅拍了拍小雅的頭：“就你懂事，快跟我出去吃菜，彆在這湊熱鬨了。”
下午三點多，宴席漸漸散了。李科長要回林場，林逍騎著踏雪送了他一程；老周和張教授帶著李技術員留在農場，準備明天開始規劃養殖棚；老孟叔喝得有點醉，躺在客房裡休息；親戚們也陸續回家，臨走時都拎著林母準備的喜糖和一小塊野豬肉。
林逍和沈歌留在家裡收拾，曉梅和虎子也過來幫忙。院子裡的桌椅被擦得乾乾淨淨，碗碟也都洗好收進了廚房。小雅趴在沈歌懷裡，打著哈欠說：“舅媽，我今天好開心，下次結婚還能吃這麼多好吃的嗎？”眾人聽了都哈哈大笑，林逍刮了刮她的鼻子：“傻丫頭，結婚隻能結一次，以後舅舅經常給你做好吃的。”
晚上，林母做了碗紅糖雞蛋給沈歌，讓她補補身子。林逍坐在旁邊，看著沈歌吃雞蛋，心裡滿是幸福。“今天累壞了吧？”林逍摸了摸她的頭，“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會好好對你的。”沈歌點點頭，眼裡滿是淚水：“逍哥，謝謝你，給了我這麼好的婚禮。”
曉梅抱著被褥走進來：“哥，嫂子，我今晚跟小雅睡，你們早點休息。”林逍點點頭，送曉梅到門口。回到屋裡，沈歌正坐在炕邊看著窗外的月光，林逍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她：“以後每天都能這樣陪著你看月亮了。”沈歌靠在他懷裡，輕聲說：“嗯，以後我們一起把日子過好，把養殖場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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