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七的日頭升得格外早，金色的陽光灑在紅旗農場的雪地上，反射出晃眼的光。林逍是被院子裡的動靜吵醒的，睜開眼時，炕邊的火盆還燃著餘溫，沈歌已經不在屋裡了。他披起棉襖走出房門，一眼就看到林母、虎子媽正圍著屋簷下的獵物忙活，沈歌和鄭雲在旁邊清洗野菜，曉梅蹲在地上擇菜，虎子則握著斧頭劈柴，斧頭落下的“咚咚”聲在清晨的空氣裡格外清脆——虎子一家昨晚就沒回去，兩家人湊在一處，熱熱鬨鬨地一起籌備年貨。
“醒了？快來搭把手！”沈歌看到他，笑著招手。屋簷下掛滿了風乾的野味，昨天獵來的麅子肉被切成條，用麻繩串著掛在橫梁上，鬆雞和兔子則並排擺在雪堆上，蓋著一層薄雪保鮮。兩張山羊皮已經曬得半乾，林父正拿著梳子仔細梳理上麵的羊毛，打算等曬乾後送到公社的皮匠鋪，做一件厚實的羊皮襖留著自己穿。那半扇山羊肉完好地放在雪堆裡，用厚麻布蓋著，林逍早就跟虎子說好了，這羊不分家，兩家人一起吃，再分點給鄰裡鄉親，熱熱鬨鬨才像過年的樣子。
“逍哥，你可算醒了！”虎子放下斧頭，抹了把額頭的汗，“我跟我媽合計著，今天把野豬和山羊肉都處理了，中午就燉一鍋羊肉蘿卜湯，再炒個紅燒野豬肉，讓大家嘗嘗鮮。麅子肉留著小年晚上做，鬆雞和兔子咱們鹵一半、烤一半，孩子們肯定愛吃。”林逍點點頭，走到雪堆旁掀開麻布，山羊肉還凍得硬邦邦的，帶著淡淡的肉香：“就按你說的來，對了，昨天麅子的收入分成得算一算，等會兒我去郵電局給老周寄張彙款單，他那邊還等著這筆錢周轉呢。”
虎子一拍腦門：“差點忘了這事兒！這次獵的麅子成色好，公社收購站給的價不低，咱們兩家的分成，再加上給老周的那份，都得捋清楚。”林父從屋裡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小本子：“我已經記下來了，除去上交公社的部分，剩下的咱們三家平分，老周那邊的我已經算好了，你直接按這個數寄就行。”林逍接過本子看了一眼，點點頭：“行，等中午吃完飯我就去郵電局，儘快把錢寄出去。”
正說著，院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曉梅跑去開門，進來的是隔壁的王大爺和李嬸，手裡還拎著一籃自家種的土豆和蘿卜。“林逍啊，聽說你們昨天從山裡回來了，還獵到了不少好東西！”王大爺笑著走進來，目光落在屋簷下的野味上，“我們倆來看看你們，順便問問山裡的情況，最近還有人看到野獸蹤跡嗎？”
“王大爺，李嬸，快屋裡坐！”林母連忙招呼道，“山裡挺安穩的，就是公社廣播通知不讓隨便進深山，怕遇到野狼之類的。陳家兩兄弟說隻要不往深處去，在山邊拾點柴、套幾隻兔子還是安全的。”沈歌給兩人倒了杯熱水，林逍則把昨天進山打獵的事簡單說了一遍，特意強調沒有遇到老虎這類凶猛野獸，免得老兩口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李嬸拍著胸口，“我家那小子昨天還吵著要進山套兔子，被我一頓好罵，現在總算老實了。你們這次獵了這麼多麅子，聽說收購站給的價不錯？”王大爺也點點頭：“今年冬天雪大，麅子肉金貴，你們可是能添不少年貨錢了。對了，我家醃了兩壇酸菜，等會兒給你們送過來，燉羊肉配酸菜，絕了！”
送走王大爺和李嬸，林逍和虎子就開始處理獵物。農場的街道上已經有了年味，不少人家的屋簷下都掛起了紅燈籠，孩子們穿著新做的棉襖，在雪地裡追逐打鬨，手裡拿著凍梨啃得津津有味。路過公社門口時，看到廣播喇叭正在循環播放通知，提醒鄉親們進山注意安全，不要單獨行動。兩人先把山羊肉抬到井邊，用溫水化開表麵的冰霜，然後順著骨頭的紋理切成大塊，林父則在旁邊幫忙燒熱水，準備焯肉去血沫。
陳家兩兄弟是上午十點多來的，手裡拎著一捆曬乾的野花椒，說是給林逍他們鹵野味用。“你們太客氣了，還特意跑一趟！”林母笑著迎上去，“正好羊肉湯快燉好了，今天就在這兒吃飯，咱們一起熱鬨熱鬨。”陳老大擺擺手：“嫂子彆忙活，我們就是來看看，順便跟林逍說一聲，昨晚民兵隊巡邏一切順利，沒發現任何異常。”陳老二則走到院子裡，看著正在處理野豬的林逍和虎子，笑著說：“這野豬夠肥的，今年你們倆可是收獲滿滿，麅子的分成算好了嗎？”
“正要算呢，老周那邊還等著寄錢過去。”林逍指了指蹲在旁邊的獵狗，“快進屋烤烤火，羊肉湯燉好了，先喝碗暖暖身子。”陳家兩兄弟也沒客氣，跟著林父進了屋，圍坐在火盆旁聊天。陳老二說：“書記已經安排好了，從今晚開始，民兵隊增加巡邏人手，每個村口都留兩個人值守，主要防範野狼偷襲家畜，大家也能安心過年了。”林父點點頭：“這樣就好，鄉親們辛苦一年，就盼著過個安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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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虎子媽和鄭雲正在清洗野豬的內臟，沈歌和曉梅則在切野豬肉，準備中午做紅燒野豬肉和炒肉絲。虎子媽手腳麻利，很快就把豬大腸、豬肝清洗乾淨，打算做一道鹵味拚盤。“這山羊肉得用小火慢燉，燉到軟爛才好吃。”虎子媽一邊往鍋裡加薑片和蔥段，一邊對林母說，“再加點白蘿卜和土豆，吸飽了肉湯，比肉還香。”林母點點頭，往灶膛裡添了幾塊乾柴：“我聽你的，咱們今天就敞開了吃，好好補補。”
中午的飯菜格外豐盛，一口大鐵鍋燉著羊肉蘿卜，熱氣騰騰，香氣彌漫了整個院子；紅燒野豬肉色澤紅亮，肥而不膩；炒野豬肉絲搭配著青椒，鮮香爽口；還有鹵味拚盤、清炒野菜，滿滿兩大桌。林逍把王大爺送來的酸菜炒了一盤，酸香開胃，正好解膩。兩家人圍坐在一起，林父和虎子陪著陳家兩兄弟喝酒，女人們則照顧著孩子們，曉梅給虎子的兒子林俊生夾了一塊燉得軟爛的羊肉，小家夥吃得滿嘴是油，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今年這年過得真是熱鬨！”虎子媽感慨道，“以前哪敢想能吃上這麼多野味，還是兩家人湊在一起，熱熱鬨鬨的。”林母也點點頭：“是啊，多虧了林逍和虎子，進山獵了這麼多好東西，麅子賣的錢也夠給孩子們添新衣服、買鞭炮了。”陳老大喝了口酒，說道：“都是鄉親們互幫互助，再說你們打獵手藝好，又細心，才能有這麼好的收獲。”
吃完飯，林逍先把麅子的收入分成理清楚，按之前約定的比例把屬於老周的那份單獨放好，又分彆裝好兩家該得的部分。“我現在去郵電局寄彙款單，很快就回來。”林逍拿起桌上的彙款單和錢，對沈歌說，“你們在家接著處理剩下的肉，彆等我。”沈歌點點頭：“路上小心點，早去早回，彆耽誤了下午灌香腸。”
林逍揣著彙款單和錢，沿著積雪的街道往郵電局走去。農場的郵電局不大，就兩間土坯房，門口掛著一個紅色的郵箱。他推門進去，櫃台後工作人員正低頭整理單據，林逍遞上彙款單和錢，報上收件人地址，工作人員熟練地核對信息、蓋章，遞回回執單。林逍簽字收好，轉身就離開了郵電局，全程不過幾分鐘，沒多做停留。
回到家時，院子裡更熱鬨了。虎子和林父正在給野豬五花肉撒鹽醃製，準備灌香腸；虎子媽和林母則把山羊肉剩下的部分切成塊，裝進壇子裡，做成風乾羊肉；曉梅、沈歌和鄭雲則在廚房裡熬製鹵汁，把野豬的內臟、豬頭和豬蹄放進去，加入各種香料，小火慢鹵。院子裡彌漫著肉香和香料的味道，引得鄰居家的狗都跑來門口張望，時不時發出“嗚嗚”的叫聲。
林逍走到虎子身邊，幫忙把醃製好的五花肉裝進漏鬥裡：“彙款單寄出去了，老周年前能收到。分成的錢我都放屋裡了，你等會兒拿回去。”虎子擺擺手：“不急，等香腸做好了再說。對了，剛才王大爺送了酸菜來，還說晚上要帶幾個老夥計來幫忙，人多力量大，早點把年貨備好，咱們也能歇兩天。”林逍點點頭：“好啊，讓鄉親們也來熱鬨熱鬨，晚上咱們多做幾個菜，大家一起喝點酒。”
下午的時候，鄉親們陸續來到林逍家，有的來幫忙灌香腸，有的來學習鹵野味的手藝，還有的帶來了自家種的蔬菜和水果，想要換點野豬肉。林逍乾脆讓虎子把野豬的後腿肉切了幾塊，分給鄰居們，讓大家都嘗嘗鮮。“大家放心吃，這野豬是正經獵來的，肉質鮮嫩得很！”林逍笑著說，“等過兩天香腸和臘肉做好了，再給大家分點，讓大家都過個好年。”
陳家兩兄弟幫著掛完香腸，又和林父一起檢查獵槍，準備晚上巡邏時用。“晚上巡邏的時候可得小心點，雖然沒發現老虎，但野狼還是有的，尤其是晚上容易偷襲家畜。”陳老二說，“咱們帶著獵狗，多注意觀察周圍的動靜，一旦發現異常，就立刻開槍示警。”林父點點頭：“放心吧，我年輕時也當過民兵，巡邏的規矩我懂。你們也多注意安全，彆太逞強。”
天黑的時候，院子裡的燈籠被點亮了，紅色的光映在雪地上，格外喜慶。沈歌、鄭雲和曉梅已經把晚飯做好了，鹵味拚盤、炒臘肉、清燉雞湯，還有一大盆餃子，都是用野豬肉做的餡，香氣撲鼻。兩家人加上陳家兩兄弟、王大爺等幾個鄰居，滿滿兩大桌人，熱熱鬨鬨地吃起了晚飯。
虎子給每個人都倒了酒，舉起酒杯說：“今天大家能聚在一起，不容易，我敬大家一杯，感謝鄉親們平時的照顧，也希望咱們都能平平安安地過年！”大家紛紛舉杯響應，酒杯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飯桌上，大家一邊喝酒吃肉，一邊談論著今年的收成和明年的打算，氣氛格外熱烈。
王大爺喝了口酒，說道：“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是第一次見農場這麼熱鬨的年景，以前冬天大家都在家貓冬，現在日子好了，能一起籌備年貨，真是太好了。”李嬸則笑著說：“多虧了林逍和虎子，獵了這麼多好東西，讓大家都能沾沾光。我家那小子今天吃了兩大塊野豬肉，說比過年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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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大放下酒杯，說道：“大家以後進山可得注意，雖然沒遇到老虎，但也不能掉以輕心。書記說了，民兵隊會一直巡邏到開春，大家有什麼事隨時可以找公社。”林逍也點點頭：“等過了年，我打算跟陳家兩兄弟一起去山邊看看，要是麅子還多，再獵幾隻，給孩子們換點學習用品。”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都有些醉意了。虎子端著酒杯，走到林逍身邊：“逍哥，這次進山多虧了你，要是沒有你，我也獵不到這麼多麅子。這分成的錢，我得多給你點，你還得給老周寄錢，不容易。”林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們是兄弟，說這些就見外了。分成就按之前說的來，老周那邊我心裡有數。再說兩家人湊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比啥都強。”
晚飯結束後，鄰居們陸續回家了。林逍、虎子、陳家兩兄弟和林父換上厚棉襖，帶上獵槍和獵狗，準備去村口巡邏。沈歌、鄭雲和曉梅則在院子裡收拾碗筷，林母和虎子媽則在燈下縫補衣服。“路上小心點，注意安全！”沈歌叮囑道，給林逍遞上一個熱水袋，“冷了就捂捂手，早點回來。”虎子媽也對著虎子喊：“彆逞能，有事就開槍示警，彆自己扛著！”
夜色漸深，農場裡靜悄悄的，隻有燈籠的光在黑暗中閃爍。五人分成兩組，林逍和陳老大一組，負責村東頭和村北頭的巡邏；虎子、陳老二和林父一組，負責村西頭和村南頭的巡邏。獵狗們在前麵開路，鼻子貼著地麵仔細嗅著，耳朵警惕地豎著，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的聲音。
林逍和陳老大走在村東頭的小路上，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遠處的完達山在夜色中像一頭巨大的怪獸，沉默而威嚴。“你說今年山裡的麅子怎麼這麼多？”陳老大輕聲問，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山林。林逍搖搖頭：“可能是雪大，食物少，都跑到山邊來了。不過這樣也好，給鄉親們添了不少收入。”
兩人巡邏到村北頭的老槐樹下，突然聽到不遠處的樹林裡傳來一陣“簌簌”的聲響。黑子和青芽立刻警惕起來，對著樹林狂吠，尾巴繃得筆直。林逍和陳老大連忙舉起獵槍，屏住呼吸，仔細聽著動靜。過了一會兒，一隻野兔從樹林裡躥了出來，飛快地跑向遠處的田野。“原來是隻兔子，嚇了我一跳！”陳老大鬆了口氣，放下獵槍。
另一邊，虎子、陳老二和林父正在村西頭巡邏。突然，聽到村裡傳來幾聲狗叫，但很快就平息了。“應該是哪家的狗看到野物了，沒什麼大事。”林父說道，“咱們再往前走走，看看村西頭的牲口棚有沒有異常。”三人朝著牲口棚的方向走去，遠遠看到棚裡的燈光還亮著，飼養員老李正拿著手電筒在檢查牲口。
“李叔，一切都好吧？”虎子喊道。老李看到他們，笑著揮揮手：“沒事沒事，都挺好的，有你們巡邏，我也放心多了。剛才是狗看到一隻黃鼠狼，追了兩步就回來了。”陳老二點點頭：“您多注意點，晚上把棚門拴好，有情況就喊我們。”三人在牲口棚附近巡邏了半個時辰，確認沒有異常，才繼續往前走去。
淩晨時分，兩組人在村口彙合。林逍看到虎子他們臉上帶著疲憊，問道：“剛才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虎子搖搖頭：“沒事，就是看到一隻黃鼠狼，村裡都挺安穩的。”林逍點點頭：“安穩就好，明天讓公社再廣播一下，提醒鄉親們晚上把門窗關好，尤其是有牲口的人家，彆讓野狼鑽了空子。”陳老大也點點頭：“我明天就去跟書記說，讓他多強調幾句。”
回到家時，天已經快亮了。沈歌還在等著他，看到他回來，連忙端來熱乎的麵條：“快吃點東西，暖暖身子，然後趕緊睡覺。”林逍接過麵條，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沈歌坐在旁邊，給他揉著肩膀：“巡邏的時候沒遇到什麼危險吧？”林逍搖搖頭：“沒事，都是些小動靜，村裡挺安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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