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倒的是走在隊伍中間的五伯娘。
“娘！”她的大兒子林木慌張大喊，“您怎麼了？”
周圍的人連忙圍過來，查看她到底怎麼了。
赤腳大夫穿過人群，來到五伯娘身邊檢查了一番道“是熱的厲害昏厥了！快找個陰涼地！”
幾個青壯趕緊把五伯娘抬到路邊的石壁下陰涼處。
五伯娘一頭白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上，嘴唇乾裂得滲出血絲，眼睛緊閉著，呼吸微弱。
她平時最是心疼兒子，本來可以躺在獨輪車上讓兒子推著走。
可她總說“我還走得動，彆浪費力氣”，一路都自己跟著隊伍走，哪怕腳磨出了水泡，也沒讓林木推過一次。
剛才走得急，她又沒顧上喝水，才硬生生中暑暈了過去。
隊伍裡還有不少這樣的老人，都舍不得讓晚輩受累，硬撐著走路。
林呈看了眼頭頂毒辣的太陽，再這麼走下去，指不定還有人中暑。
他皺著眉道：“先歇會兒吧，煮點綠豆粥解暑，再燒點紅糖水，裝在水囊裡路上喝！”
女人們立刻行動起來，從車上搬下鐵鍋，又去附近的水溝裡打了些水過濾備用。
五伯娘喝了點藥，還是沒醒，赤腳大夫說不礙事，她休息好就能醒過來。
林呈從空間裡拿出了藿香正氣水給五伯娘，五伯娘緩緩睜開眼睛，弄清楚情況後，聲音虛弱的道歉：“都怪我耽誤了大家的行程……”
“五伯娘說啥呢。”林呈笑著搖頭，遞過一碗綠豆粥給她，“這日頭這麼毒，本來就該歇會兒再走。以後您要是走不動，就跟大木哥說，讓他推著您，彆硬撐。”
林木也連忙接話：“就是，娘！我都說了我推你，是你自己不要的，偏他們都說我不孝順！”
五伯娘咳嗽了兩聲，擺了擺手：“是娘嫌車上的木板硬，躺著不舒服不願意坐車的，不關你的事，我兒最孝順了！”
林木得意地朝著旁邊幾個之前數落他“不孝順娘”的老人揚了揚下巴：“你們看，是我娘自己不願意坐！”
老人們搖搖頭，這當娘的自己疼兒子，願意自己吃苦，他們也沒必要再多說什麼。
喝完綠豆粥和紅糖水，眾人恢複了些力氣，繼續趕路。
林呈看了眼偏西的日頭，又望了望四周空蕩蕩的平原，這裡沒有遮擋物，也沒有山脈，夜裡宿營太危險，容易被流民或歹人盯上。
他對巡邏隊的人說：“得抓緊趕路，爭取天黑前趕到盤山驛界內，那邊有山，能找個隱蔽的地方歇腳。”
隊伍加快了腳步，朝著盤山驛的方向前進。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道路兩邊的蘆葦蕩不見了，枯草也漸漸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莊稼地。
地裡種著高粱和粟米，穗子枯黃乾癟，一看就是絕收了。
可前方一批又一批流民衝進莊稼地裡，雙手不斷翻找著，嘴裡喊著“有糧食！”。
跟著林呈一行人後麵的幾百個流民也看見了，以為地裡真的有糧食，頓時一窩蜂的朝著莊稼地狂奔，從林氏一族的隊伍邊掠過時，還差點撞翻了幾個人，惹得幾個嬸子大罵“眼瞎啊，有沒有長眼睛！
流民們衝進莊稼地沒一會兒，他們的神情就從狂喜變成了憤怒，接著莊稼地裡就傳來罵聲“這裡麵是空的！”
流民們手裡攥著乾癟的糧穗，使勁一捏，隻有幾粒空殼掉下來。
有人把糧穗扔在地上，又去扒另一株，可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一粒能吃的糧食。
也是，這一片軍戶們賴以生存的屯田已完全絕收，地裡的高粱、粟米在灌漿前就已乾枯，乾癟的穗裡當然不可能有糧食。
若是這些莊稼沒有絕收，早就被主人收走了，怎麼可能還放在地裡不管？
認清現實的流民們停下動作，有的蹲在地上歎氣，有的則不死心，還在地裡扒拉。
林氏一族的隊伍越過他們，繼續前行。
又走了半個時辰，遠處終於出現了山脈的影子，那就是盤山，盤山驛的名字就是從這山來的。
本該鬱鬱蔥蔥的山，如今卻一片枯黃，連樹皮都乾裂得能塞進手指，遠遠望去，像被大火燒過一樣，毫無生機。
“今日就在這裡歇息！”林呈指著山的方向說。
往山北走，找了個隱蔽的山坳，這裡背靠石壁，前麵有灌木叢遮擋，既安全又能避風。
大家立刻忙開了：男人們去撿乾樹枝，女人們搭灶台，巡邏隊的人則在山坳周圍巡查，防止有外人靠近。
林呈先和林老頭、族長去看望受傷的傷員。
五六個青壯坐在草堆上，有的胳膊上纏著布條，有的腿上綁著木板，都是之前跟水匪、流民們搏鬥時受傷的。
林呈讓人給他們煮了點肉粥補身體。
傷口沒有好之前，連他們負責的車子都是巡邏隊的人幫忙推。
挨個檢查他們的傷口時，大家都恢複的不錯，再養兩天就差不多了。
隻有林闖的傷口不但沒有好轉，還發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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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腿上被刀劃出的一大道口子，現在紅腫流膿。
林呈取出碘伏水，用乾淨的布條蘸著，輕輕擦在林闖的傷口上，又取了塊新紗布給他包紮好，叮囑道：“傷口好之前彆亂動，彆乾重活，不然這腿可能就廢了！”
林闖連忙點頭：“好，傷好之前我保證不動！”
他爺爺，也就是族長林德沛在一旁冷哼一聲，沒好氣地罵：“你要是早聽話，傷口能腫起來？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兒個還偷偷去騎馬了！”
林闖撓了撓頭，嘿嘿笑道：“爺爺，下次不敢了！”
看過傷員後，林呈回到自家的馬車旁，剛坐下，就聽見林世安的聲音：“哥，帶我去吧！我保證聽話，不添亂！”
林世安正纏著林世福，要跟他們一起去打獵，旁邊還站著三個巡邏隊的青壯。
林呈問：“你們要去打獵？去哪裡打獵？”
林世福指著身後的山：“去山裡看看，剛才有人在溝裡找到了水，說不定有野物來喝水。”
林呈皺了皺眉：“這山裡的樹都枯了，連泉水都快乾了，哪來的野物？”
“試試嘛！”林世安不死心，“這段時間天天吃乾菜和稀粥，嘴巴都淡出鳥來了！要是能打到點東西，大家也能改善夥食。”
其他幾人也跟著附和：“是啊，我們小心點，天黑前肯定回來！”
林呈看了看天色，便點頭同意了：“去吧，注意安全。”
幾人樂嗬嗬地應了，背著弓箭、拿著長槍往山裡走了。
林呈搖搖頭，這幾個小子精力真足，走了一天路還拉了車，現在居然還有力氣打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