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智能點鈔機的嗡鳴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半人高的黑色精密設備，六組碗口大小的定向聲波揚聲器呈環形對準中央區域，如同冰冷的炮口。空氣裡殘留的鈔票油墨味被一股嶄新的、帶著工業冷感的電子元件氣味覆蓋。
楚虹坐在紫檀圈椅裡，猩紅指甲慢條斯理地劃過平板屏幕，調出一段精心剪輯的音頻波形圖。她臉上掛著一種混合了惡毒與亢奮的奇異笑容，聲音甜膩得如同淬了蜜的刀：“媽，您瞧好了。這可是‘高科技’，專治某些白眼狼的‘心病’。讓她沒日沒夜地聽著，聽著自己親口認罪，聽著自己是怎麼把顏家敗光，怎麼把親爹克死……聽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她自己都得信！”
楚母枯爪摩挲著新供在佛龕前的一遝新鈔，渾濁的眼珠掃過那圈冰冷的揚聲器，乾癟的嘴角扯動：“這勞什子玩意兒，真管用？比餿飯桶頂用？”
“頂用一萬倍！”楚昊然抄著手站在陰影裡，鏡片後的目光閃爍著冰冷的算計，聲音帶著精英式的篤定，“媽，這是‘認知重塑’。心理學前沿技術，通過高強度重複灌輸特定信息，直接作用於潛意識，瓦解其固有認知體係。簡單說，就是把她腦子裡那些‘顏家榮耀’、‘清白無辜’，統統洗掉！換上我們給她的‘真相’——她，顏清璃，就是顏家的罪人，楚家的恩賜是她唯一的活路！”
“行，”楚母枯指點了點美金，算是首肯，“那就讓她好好聽聽這‘天籟之音’。周秘書，開始吧。音量給我調最大，二十四小時，一刻不許停！我要她骨頭縫裡都刻上‘我是顏家罪人’這六個字！”
“是，老夫人。”周雅的聲音平板無波。她走到控製台前，蕾絲手套包裹的手指在觸控屏上飛快滑動、設置。定向聲波係統啟動，發出低沉的預熱嗡鳴。
地下安全屋。
絕對的黑暗與死寂，鉛鋨合金的牆壁如同巨獸的胃囊，吞噬著一切光線與聲音。鎢鈦項圈冰冷的棱角深陷頸間皮肉，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枷鎖的重量和塵埃的窒息感。顏清璃蜷縮在角落，意識在疲憊與麻木的深淵邊緣漂浮。
突然——
一種極其粘稠、帶著詭異熟悉感的“聲音”，如同冰冷的瀝青，毫無征兆地、蠻橫地灌滿了整個空間！它不是通過空氣振動傳遞的普通聲音，而是直接作用於顱骨、穿透耳膜、直達腦髓深處的定向聲波！
“我…是顏清璃…”
那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刻意模仿的虛弱和哽咽，與她本人的音色有著七八分相似，卻像劣質的蠟像，透著刻骨的虛假與空洞。
“我…認罪…”
聲波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狠狠紮進聽覺神經，帶來尖銳的刺痛和眩暈！
“是我…害死了父親…是我…引狼入室…毀了顏家…”
每一個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錐，精準地刺向她記憶中最脆弱、最痛苦的部分！父母親的意外身亡，顏家的一夜傾塌，生長在理想國度的自己終究難以抵抗黑暗世界的凶惡殘酷，這些深埋心底的傷口被這偽造的“懺悔”強行撕裂、翻攪！
“楚家…是我的恩人…給我飯吃…給我地方住…我卻…恩將仇報…”
虛假的啜泣聲被聲波放大、扭曲，如同鬼魅的嗚咽，在密閉的空間裡瘋狂回蕩、疊加！它無孔不入，無視她捂耳的徒勞，持續不斷地轟炸著她的意識核心，試圖將這份強加的罪惡感烙印進她的靈魂！
“啊——！”顏清璃猛地弓起身，額頭狠狠撞向冰冷的合金牆壁！沉悶的撞擊聲被淹沒在聲波的洪流裡。不是劇痛，而是精神被強行玷汙、記憶被惡意篡改的極致惡心與憤怒！她死死咬住下唇，鐵鏽味在口中彌漫，用儘全身力氣對抗著那試圖將她拖入自我否定深淵的魔音。
喉骨下方，項圈深處那微小的金屬凸起，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灼燙！仿佛感應到了這精神層麵的酷刑，正無聲地發出憤怒的共鳴。
監控室。
巨大的屏幕上分割著數十個監控畫麵，其中一個正是漆黑一片、僅靠聲波成像勾勒出人形輪廓的安全屋內部。楚虹翹著腿，欣賞著屏幕上那個因痛苦而蜷縮、撞擊的模糊輪廓，猩紅的唇角勾起殘忍的弧度。
“哥，你聽，這‘懺悔’多‘情真意切’！”她指著屏幕，聲音帶著施虐的快感，“尤其是那句‘恩將仇報’，嘖，我找的那個配音演員，可是下了血本的！模仿她那種要死不活的調調，絕了！”
楚昊然盯著屏幕，鏡片反著冷光，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暴露了他內心的某種計算。“聲紋模擬度多少？”他問的是站在控製台旁的周雅。
“表層聲紋特征匹配度：92.7。”周雅的聲音依舊平板，目光卻緊盯著控製台屏幕上另一組飛速滾動的數據流——那是定向聲波係統後台運行的、極其隱蔽的“環境音被動采集程序”的實時分析界麵。程序正以毫秒級的精度，捕捉著安全屋內那偽造聲波在密閉金屬空間裡反射、疊加後產生的所有細微聲學特征。“足夠在人類聽覺層麵製造混淆。持續灌輸下，認知混淆是大概率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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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楚昊然冷冷吐出兩個字，目光銳利如刀，“我要的是百分之百！是讓她從骨頭裡相信，這些話就是她自己的心聲！是她午夜夢回時，靈魂深處的戰栗！”他轉向周雅，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係統後台的‘自適應優化’模塊開啟沒有？讓它實時分析目標生物電反饋，動態調整聲波頻率和情感渲染參數！恐懼時要更顫抖，懺悔時要更絕望！我要這聲音像跗骨之蛆，鑽進她每一個腦細胞！”
“自適應優化模塊已加載，正在建立生物電反饋關聯模型。”周雅指尖在觸控屏上劃過，啟動了更深層的指令。屏幕上代表安全屋聲波強度和情感渲染參數的曲線開始隨著那個模糊人形的生物電波動由“暗籠”係統被動監測）而微妙地起伏調整。
“這就對了！”楚虹拍手笑起來，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還是哥想得周到！高科技就是好！讓她自己‘教’這機器，怎麼才能更狠地折磨她自己！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