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槳的怒吼撕裂空氣，酒窖厚重的穹頂如同脆弱的紙板般向上扭曲、碎裂。粗糲的水泥碎塊暴雨般砸落，混合著冰渣和塵霾。刺眼的探照燈光柱如同審判之矛，悍然刺穿翻滾的煙塵，瞬間吞噬了佛龕前那片幽藍的微光。
“哢——嚓！”
烏木佛龕被狂暴的氣流狠狠掀翻，沉重的底座在撞擊地麵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頂端的鎏金佛像脫開束縛，翻滾著飛出，正正砸在縮在角落、因震驚而呆滯的楚鈺胸前！
“啊——！”楚鈺發出殺豬般的淒厲慘叫。那尊沉重的金屬造物攜著下墜的巨力，狠狠撞在她胸前的矽膠填充物上。可怕的撕裂聲清晰可聞，半透明凝膠混合血絲滲出，接觸空氣後迅速凝成蠟狀物，從她崩裂的衣衫下噴濺而出，散發出刺鼻的化學溶劑與血腥混雜的惡臭。保鏢們驚恐地捂住口鼻，竟無人敢上前一步。
楚昊然剛從破碎的橡木桶殘骸中掙紮爬起，迎麵就被這詭異一幕撞得瞳孔驟縮。頭頂的轟鳴和強光碾碎了他最後一絲氣焰。他下意識想後退，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
強光中心，一道矯健如獵豹的身影，裹挾著冰冷的夜風，毫不猶豫地從懸停的機艙邊緣躍下！
“清璃——！”
顧司衍的呼喊穿透引擎的咆哮。顏清璃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她的手臂！是楚昊然！垂死掙紮的凶性壓倒了一切。他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將顏清璃向前甩出！
“滾開！”楚昊然嘶啞的吼叫被引擎聲吞沒。
顏清璃虛弱不堪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被狠狠摜向翻倒佛龕底座尖銳如獠牙的烏木茬口！
噗嗤！
沉悶的撞擊聲。
劇痛瞬間從腰腹炸開。一股洶湧的熱流猛地從她下體湧出，迅速浸透衣料，在地麵暈開一片刺目的暗紅。
“呃……”顏清璃眼前徹底陷入黑暗。意識沉淪的最後一刹，一股清冽淡雅的花香，奇跡般地在血腥與機油味中彌散。一個模糊卻溫暖的素色身影出現在朦朧視野邊緣。
“媽媽……”破碎的氣音溢出唇瓣。
“璃兒……”那虛影似乎輕輕歎息，“光在暗處裂痕生……”《碎璃集》的殘句，如同母親的低吟，清晰地響在靈魂深處。隨即，意識沉入冰冷的深海。
顧司衍如同踏著血色雷霆落地！他看也沒看楚昊然和那一片狼藉，身影快如鬼魅，瞬間掠過慘叫的楚鈺。他眼中隻有地上那團迅速被暗紅浸透的單薄身影。他單膝跪地，小心而迅捷地將顏清璃冰冷的身體打橫抱起，動作輕柔得像捧著世間最易碎的琉璃，腳下毫不停頓，轉身衝向垂下的軟梯。
“司衍！”傅景琛的聲音透過微型通訊器傳來，緊繃欲裂，“清璃生命體征斷崖式下跌！醫療艙準備最高級彆預案！”
“血翼”醫療艙的艙門無聲滑開。顧司衍抱著顏清璃一步踏入，濃重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精密儀器運轉的細微嗡鳴撲麵而來。這裡儼然是一個配備頂級生命維持係統的無菌堡壘。
“快！rh陰性抗d免疫球蛋白預備！強心劑！上呼吸機！”顧司衍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凍土，動作卻輕柔得不可思議。他將顏清璃小心放置在中央的智能醫療平台上。透明的維生罩瞬間合攏，無數纖細的探針和傳感器自動吸附在她蒼白的皮膚上，冰冷的機械臂開始有條不紊地清理創口、建立靜脈通道。
嗡——
巨大的環形醫療屏在罩外瞬間點亮！
左側分屏：【三維子宮動態模型】。代表胎兒的淡金色光暈被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區域侵蝕了近三分之一，冰冷的文字標注：「胎盤剝離麵30」。那金色光暈的邊緣劇烈波動著，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
中央主屏：【血液成分分析】。一條代表抗d抗體濃度的深紫色曲線如同失控的火箭，直衝屏幕頂端，數值觸目驚心：「抗d抗體滴度：11024↑↑」。旁邊彈窗瘋狂閃爍：「rh陰性母體對rh陽性胎兒產生超強排斥反應！急性溶血危象！急需特異性免疫球蛋白中和！」。
右側分屏：【胎兒實時監測】。代表胎心的小小光點微弱地跳動著，旁邊數字如同喪鐘：「胎兒心率：58次分持續下降）」。胎兒心電圖波形變得極其低緩、微弱。
“抗體滴度還在飆升！胎兒心跳撐不過五分鐘了！”林驚蟄的電子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高速運算嗡鳴，“全球稀有血型庫無實時匹配資源！最近的rh陰性抗d儲備在蘇黎世血庫，運輸最快需要八小時！”
八小時！
顧司衍的拳頭猛地砸在控製台邊緣堅固的合金扶手上！指關節瞬間皮開肉綻，鮮血滲出，他卻渾然不覺。扶手上清晰地留下一個凹陷的拳印。他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骨節咯咯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這殘酷的現實。
“給我權限！最高醫療決策權限！”顧司衍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底是孤注一擲的深淵。他看也不看彈出的電子協議，一把抓起旁邊護士遞來的、連接著生物識彆係統的金屬觸控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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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身，隔著透明的維生罩，左手小心而堅定地穿過罩側預留的操作孔，輕輕握住了顏清璃那隻冰冷、無力、沾著血汙和塵土的右手。她的指尖冰冷得沒有一絲生氣。他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將她微蜷的手指展開，引導著那支冰冷的金屬筆，讓她毫無知覺的拇指，重重按在生物識彆屏的確認區域！
“以顧司衍之名！”他握緊她的手，仿佛要將自己全部的生命力灌注進去，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穿透維生罩的嗡鳴，響徹死寂的機艙，“用我此生陽壽，換她一線生機！授權執行所有最高風險搶救措施！責任，我一人背負！”
【最高權限確認：顏清璃】、【醫療代理人：顧司衍】、【免責協議生效】、【風險係數：∞】……冰冷的字符在屏幕上瘋狂滾動，最終定格在一個血紅的、旋轉的無限符號上，如同用生命簽下的血契。
“啟動‘永夜守護者’終極協議！不計一切代價！目標：保住胎兒！”顧司衍對著通訊器咆哮，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深處撕扯出來，“林驚蟄！給我黑進所有衛星醫療頻道！懸賞！十億美金！不！我顧氏海外資產的一半！隻要現在！立刻！能提供救她們母子的方案或資源！不計代價！立刻！馬上！”
嗡……啪！
顏清璃腕間那一直頑強閃爍著幽藍微光的ai手環，光芒如同風中殘燭，掙紮著明滅了幾下，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琉璃碎裂般的悲鳴，徹底熄滅了！屏幕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
同時，醫療艙艙壁上方，那醒目的鮮紅色電子倒計時牌，最後一個數字，冷酷地跳到了終點：
00：00：00
刺耳的、代表終極時限的蜂鳴警報，如同喪鐘般，在死寂的機艙內淒厲地、持續地拉響！這聲音穿透層層金屬隔板，在簽下陽壽契約的瞬間，將絕望推向了頂峰。
顧司衍握著那隻冰冷的手，拇指依舊死死按在確認屏上，仿佛這樣就能將生命力強行渡給她。鮮紅的授權印章符號在屏幕上緩緩旋轉，倒映著他布滿血絲的眼底深處，那一片沉痛欲絕的冰原。倒計時的歸零與手環的熄滅，如同死神的嘲笑。血翼在雲端疾馳，撕開雲層，卻仿佛永遠追不上那抹悄然流逝的生命之光。
艙內警報淒厲，蓋不住機艙外螺旋槳攪動的氣流旋渦。那被掀翻的佛龕底座深處，一枚圓潤的、不起眼的烏木佛珠，正沿著地板縫隙，悄無聲息地滾向楚昊然腳邊……珠麵一道細微裂縫裡，滲著暗金色的粉末。
維生罩內，顏清璃毫無血色的指尖在顧司衍滾燙的掌心下，極其微弱地、不被任何人察覺地……蜷縮了一下。與此同時，醫療屏上那條已經低至58次分、幾乎拉成直線的心跳波形，驟然彈跳出一個尖銳的、完全不符合當前瀕死狀態的伽馬波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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