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光月宴的華彩樂章猶在耳畔,宴會廳內溫暖的喧囂與祝福的餘韻,被“璃光號”專機艙門輕柔卻決絕地合攏,隔絕在外。
艙內是另一個世界。極致的靜謐,唯有引擎低沉平穩的嗡鳴,如同巨獸可靠的心跳,成為這方空間的基底音。空氣被調節得沁涼而純淨,濾去了雪鬆冷香與酒氣,隻餘下阿爾卑斯雪山之巔特有的、那種能滌蕩肺腑的凜冽氣息,混合著星塵身上淡淡的、溫暖的奶甜味,構成一種奇異而安寧的氛圍。
舷窗已被調至獨特的“琉璃透光模式”,原本的不透明金屬壁變得通透如無物,呈現出一種介於水晶與冰川之間的質感。窗外,是無邊無垠的雲海,在皎潔月光與初升晨曦的交界處翻滾,被染成一種夢幻的銀粉色,仿佛航行在熔化的鉑金海洋之上。
顏清璃裹著一襲質地極其軟糯的銀灰色羊絨毯,靠在寬大得足以容納數人的航空座椅裡。她微微側著頭,琉璃色的眼眸失神地望著窗外磅礴而靜謐的雲海奇觀。月宴上的強撐的光彩已然褪去,眼底深處泄露出無法掩飾的疲憊,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劫波渡儘後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陣陣湧上。但她的臂彎卻圈得極穩,小心翼翼地環抱著熟睡的星塵。
小家夥被包裹在自帶恒溫係統的嬰兒提籃裡,隻露出一張玉雪精致的小臉,呼吸均勻綿長,長睫在眼下投出乖巧的陰影,全然不知自己剛剛經曆了一場怎樣舉世矚目的亮相。
顧司衍就坐在他們母子身旁的座椅扶手上,一個略顯強勢卻無比自然的守護姿態。他沒有穿航行常服,依舊是一身剪裁精良的墨色絲絨便裝,隻是解開了領口,露出線條冷厲的鎖骨。他手中展開一方看起來異常輕薄的金屬色澤絨毯——磁浮恒溫毯,正仔細地覆蓋在顏清璃和星塵的身上。
“阿爾卑斯上空的氣流層不太安分,”他的聲音低沉,擦過她的耳廓,打破了艙內的寂靜,也拉回了她飄遠的思緒,“這毯子能抵消掉95的顛簸感。”
顏清璃極輕地“嗯”了一聲,目光依舊沒有離開窗外流淌的雲河。她能感覺到毯子覆蓋下來的瞬間,一種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懸浮感包裹住了她和孩子,仿佛真的被無形的力量溫柔托舉,飛機航行中固有的那種微弱震動感瞬間消失無蹤,隻剩下絕對的平穩。
更奇妙的是,毯子內襯似乎鑲嵌著某種特殊的隕鐵芯片,此刻正極輕微地、持續地散發著令人舒適的熱度,那熱度並非恒定不變,而是以一種非常熟悉的、安穩的節奏起伏著……
咚…咚…咚…咚…
那節奏…
顏清璃的睫羽猛地一顫,倏然轉頭看向顧司衍。
他熔金色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仿佛早就料到她能察覺。指尖在毯邊一個不起眼的接口上輕點,一個極小的懸浮光幕彈出,上麵顯示的,赫然是一段複雜的心跳頻率波形圖,旁邊標注著【sourcefetaecgarceepcyce】。
“星塵胎兒期最安穩時段的心跳錄音,”他解釋得輕描淡寫,仿佛隻是分享一段普通的音頻,“林驚蟄說這種頻率的聲波振動,轉換成熱能波動,對產後恢複和嬰兒神經舒緩有奇效。”
何止是奇效。
那透過毯子傳來的、模擬著星塵在她腹中最安穩時期的搏動,一聲聲,沉穩而有力,仿佛那個小小的人兒依舊以最初始、最依賴的姿態緊緊依偎著她,從未分離。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的安心感和暖流瞬間衝垮了顏清璃強築的心防,鼻尖猛地一酸。
她慌忙垂下眼睫,掩飾瞬間泛紅的眼眶,不想讓他看見這份過於洶湧的動容。隻是環抱著星塵的手臂,更收緊了些,仿佛要將那透過毯子傳來的、無形的溫暖心跳聲也牢牢擁住。
顧司衍沒有戳破她這份脆弱的偽裝。他隻是伸出手,用指背極其輕柔地蹭了蹭她微涼的臉頰,然後順勢將她散落的一縷墨發彆到耳後,指尖在她耳廓留下一點灼熱的溫度。
“睡一會兒,”他命令,聲音是不容置疑的溫柔,“抵達前我叫你。”
或許是那模擬心跳的魔力,或許是連日來的疲憊真的到了極限,顏清璃沒有再堅持。她輕輕合上眼,將頭微微偏向他在的一側,感受著那令人安心的、屬於他和星塵共同構築的無聲守護。
專機平穩地航行在雲海之上,向著阿爾卑斯山脈最深處的秘密療養地駛去。艙內隻剩下三人清淺的呼吸聲,以及那融入骨血般熟悉的、永恒的心跳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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