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府邸的夜幕,是被琉璃燈盞次第點亮的暖色光暈緩緩接替的。白日裡星塵在校園掀起的“冰淇淋慈善風雲”餘波未平,那張由圖書館紅外熱成像攝像頭意外捕獲的“智性戀之吻”灰度圖,正以病毒般的速度在特定圈層悄然流傳,為這個即將到來的夜晚,預先塗抹上了一層隱秘而熱烈的浪漫底色。
顏清璃立在衣帽間的全息鏡前,指尖拂過一件煙霞紫的流蘇長裙。麵料是gsy實驗室最新研發的智能絲綢,內含億萬微棱鏡,能隨光線角度折射出不同層次的琉璃光澤。她最終卻並未選擇它,而是從衣架深處取出一件款式更簡潔的月白緞麵禮服。線條利落,剪裁極儘優雅,唯有裙擺處用同色絲線暗繡了細密的、如同代碼流轉般的紋路,低調內斂,卻與她指間那枚“肺泡成像戒”的呼吸微光隱隱呼應。
“心源”隕鐵細鏈貼合著腰側肌膚,傳來恒定的溫潤能量場,如同他無聲的守護。她想起傍晚書房裡那件帶著雪鬆冷香的西裝外套,以及那張寫著“今晚家宴,有驚喜”的便簽,心跳不禁漏跳半拍。那個男人,總能用最不經意的方式,將日常點滴釀成令人心尖發顫的期待。
當她挽著顧司衍的手臂步入宴會廳時,室內已然是一派溫馨景象。巨大的落地窗外,牛津的夜空繁星初現,而廳內穹頂之上,卻已悄然鋪開一片柔和的、如同極光雛形般的琉璃色光幔——顯然是星塵那“極光嫁衣”項目的又一次小規模預演,光暈隨著廳內人的走動和交談聲微妙流轉,平添幾分夢幻。
小姨沈硯冰已換下一身嚴謹的科考服,穿著件墨綠色絲絨長裙,正與剛從紐約飛抵的傅景琛低聲交談。傅景琛一身深藍休閒西裝,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依舊,卻在看到顏清璃時,化開了顯而易見的溫暖與欣慰。蘇晚則是一如既往的亮眼,酒紅色短發搭配黑色露肩小禮裙,正指揮著幾個造型可愛的端菜機器人排列隊形,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勢。
“小姨,表哥,晚晚。”顏清璃微笑著上前打招呼,顧司衍緊隨其後,手臂自然地環在她腰間,熔金色的瞳孔掃過全場,帶著一家之主的沉穩與不易察覺的滿意。
“璃寶!你可算來了!”蘇晚第一個衝過來,擠眉弄眼地壓低聲音,“圖書館那張圖我看到了!絕!顧總真是……悶聲乾大事!”她促狹地用胳膊肘捅了捅顏清璃,換來後者耳根微紅的一瞥。
顧司衍仿佛沒聽到她們的竊竊私語,隻對沈硯冰和傅景琛微微頷首:“沈教授,景琛,辛苦了!”語氣是恰到好處的尊重,目光卻與傅景琛在空中短暫交彙,兩個男人之間流動著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與隱隱的較量。
“不辛苦,”傅景琛推了推眼鏡,唇角帶笑,目光落在顏清璃身上時格外柔和,“看到清璃氣色這麼好,比什麼都強。”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顧司衍環在她腰間的手,“看來牛津的水土,很養人。”
沈硯冰則更直接,她拉過顏清璃的手,仔細端詳她的臉色,又極專業地搭了下她的脈搏,才點點頭:“神經放鬆了不少,ptsd指數應該穩定在安全閾值了。繼續保持。”她說著,瞥了一眼顧司衍,“你這‘特效藥’,劑量掌握得不錯。”
顧司衍坦然接受這份另類的讚許,唇角微勾:“分內之事。”
這時,星塵穿著小號的白色禮服,像顆圓滾滾的雪球,興奮地跑過來,身後跟著一個端著銀質托盤的、圓頭圓腦的端菜機器人。“grandayi!uncejing!auntiean!”他奶聲奶氣地叫著,又獻寶似的指著機器人托盤裡的開胃小點,“try!yuy!”姨奶奶!舅舅!晚姨!嘗嘗!好吃!)
小家夥顯然把今晚的宴會當成了展示他“科技成果”的舞台。那機器人行走平穩,托盤上的水晶杯盞紋絲不動。
晚宴在輕鬆融洽的氛圍中開始。長桌上鋪著月光灰的絲綢桌布,擺放著由璃光城堡空運來的琉璃餐具,每一道菜都如同藝術品,兼具味覺與視覺的極致享受。全息極光在穹頂緩緩流動,色彩隨著交談的歡聲笑語微妙變幻。
席間,話題從沈硯冰的南極見聞,到傅景琛的華爾街風雲,再到蘇晚最新接手的顏氏傳媒戰略,天南地北,卻始終圍繞著這個新生的、緊密聯結的家庭核心。顏清璃聽著,偶爾加入討論,琉璃色的眼眸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那是被愛與被支持滋養出的自信光芒。顧司衍大多時候沉默用餐,目光卻始終鎖著她,在她需要補充或遇到專業難題時,才言簡意賅地插上幾句,每每直擊要害,引得傅景琛也投來讚賞的目光。
就在主菜——煎得恰到好處的頂級和牛牛排被端上時,意外發生了。
星塵大概是太想親自為長輩們服務,悄悄用自己的兒童平板override覆蓋)了端菜機器人的部分程序,指揮它優先將牛排送到沈硯冰麵前。然而,他輸入的指令有個小小的偏差,機器人行進到顧司衍座位旁時,腳下滑輪突然一個不自然的卡頓,整個托盤猛地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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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著濃鬱醬汁的牛排連著滾燙的銀盤,眼看就要朝著顧司衍那張價值千億的俊臉飛撲而去!
電光火石間,顧司衍甚至沒有抬眼,隻是搭在桌沿的左手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指尖。冰裂紋戒指藍光微閃。
那失控的機器人仿佛被無形的手扶正,托盤在最後一秒穩住,隻有少許深褐色的醬汁,如同潑墨般,濺上了顧司衍雪白挺括的襯衫前襟和下頜線旁,留下幾道醒目的、帶著熱氣的痕跡。
全場瞬間寂靜。
星塵嚇得小臉煞白,琉璃色的大眼睛瞬間蓄滿了水汽,小嘴一癟,眼看就要哭出來。
蘇晚倒吸一口冷氣。傅景琛挑眉。沈硯冰放下了刀叉。
唯有顏清璃,在最初的驚嚇過後,看著顧司衍那副依舊麵無表情、卻頂著幾道醬汁印子的模樣,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如同打破了凝滯的魔咒。
顧司衍緩緩轉過頭,熔金色的瞳孔鎖住她,裡麵沒有半分惱怒,隻有一絲無奈的縱容和……隱約的笑意?他抬手,用指尖極慢地揩了一下下頜的醬汁,動作優雅得不像在擦拭汙漬,倒像在完成某個儀式。
然後,在所有人注視下,他朝顏清璃伸出手。
顏清璃笑著,自然而然地靠過去,被他攬入懷中。她抽出絲帕,輕輕替他擦拭著臉上的醬漬,眼角眉梢都是抑製不住的笑意,聲音帶著戲謔的柔軟:
“顧總,這最新飾品……嗯,醬汁色,挺配你。”
她指尖隔著絲帕,能感受到他肌膚傳來的溫熱,以及那強忍笑意的細微震動。
顧司衍任由她擦拭,低頭湊近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氣息灼熱,帶著威脅般的寵溺:
“顧太太,笑得很開心?今晚這筆賬,我們慢慢算。”
他的話音淹沒在蘇晚終於爆發出的誇張大笑和星塵破涕為笑的抽噎聲中。傅景琛搖頭輕笑,沈硯冰的嘴角也彎起了難得的弧度。連那“肇事”的機器人都仿佛知錯般,閃著藍光,默默退到了一邊。
穹頂的全息極光,仿佛感知到這戲劇性一幕帶來的歡樂氛圍,流轉的速度加快,色彩變得更加絢爛溫暖,如同為這場家宴獻上了一場無聲的、專屬的喝彩。
一場小小的意外,非但沒有掃興,反而讓晚宴的氣氛變得更加真實、生動而親密。在這片由科技、愛與家人共同編織的溫暖光暈下,所有的隔閡與傷痛,仿佛都被這帶著醬汁香氣的笑聲,衝刷得愈發淡薄。
而顧司衍襯衫上那幾道印記,在顏清璃看來,竟比任何昂貴的珠寶都更顯得珍貴——那是她的家,她的煙火人間,最生動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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