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諧頻聯結”的日益純熟,洛薇薇如同一位技藝精湛的琴師,能愈發精準地“調頻”自己的意識,與玉玨內部星雲中不同的節點建立連接,接收那些星塵般的“記憶碎片”。江嶼則像一位嚴謹的考古學家,將她帶回來的每一片“感覺”小心翼翼地分類、歸檔,試圖拚湊出這龐大信息庫的脈絡。
他們發現,這些節點似乎有著不同的“性格”和“專長”。有些節點偏向記錄自然景象與元素韻律,有些則似乎儲存著某種技術或知識的“意象”,還有少數幾個節點,傳遞出的感覺格外古老、晦澀,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滄桑與重量,仿佛觸及了時間的源頭。
這天下午,洛薇薇將意識緩緩沉入星雲深處,嘗試靠近一個之前很少觸及的、位於星雲核心區域邊緣的暗金色節點。這個節點給她的初始感覺異常沉重,如同凝固的時光。
當她純淨的意識波紋與這個節點接觸的刹那,並非清晰的“景象”或“知識”,而是一陣強烈到幾乎讓她靈魂戰栗的“情感”洪流——那是一種混合著無垠的守望、深沉的眷戀、以及某種巨大犧牲後留下的、永恒寂靜的悲傷。這情感如此純粹而磅礴,瞬間淹沒了她的感知。
洛薇薇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蒼白,深度寧靜的狀態幾乎要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感衝擊瓦解。
一直緊盯著監測屏幕的江嶼立刻察覺到了異常。洛薇薇的腦波出現了劇烈的波動,能量讀數也顯示出不穩定的漣漪。他心中一驚,毫不猶豫地通過骨傳導耳機發出指令:“薇薇,穩定核心頻率!跟隨我呼吸——吸氣……屏息……緩慢呼出……”
他的聲音低沉、穩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那席卷洛薇薇意識的悲傷洪流,如同暴風雨中突然出現的燈塔。
洛薇薇強忍著意識層麵的震蕩,努力抓住他聲音帶來的錨點,跟隨他的引導,調整呼吸,試圖重新穩定那幾乎潰散的核心韻律。
與此同時,江嶼快步走到她身邊。他沒有觸碰她,以免乾擾她內在的調整,但他靠近的存在本身,和他持續平穩的呼吸引導,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幫助她抵禦著那來自古老節點的情感衝擊。
幾分鐘後,在江嶼的輔助下,洛薇薇終於勉強穩住了狀態,緩緩切斷了與那個暗金色節點的連接。她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仿佛剛從深海中浮出水麵,額頭上布滿了冷汗,整個人虛脫般地向後靠去。
一雙堅實的手臂及時地從身後扶住了她的肩膀。
江嶼半蹲在她身後,支撐著她微微顫抖的身體。他的掌心溫熱,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著穩定人心的力量。“沒事了。”他的聲音近在耳邊,比平時更加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
洛薇薇靠著他,閉著眼睛,平複著過快的心率和腦中殘餘的震蕩感。那磅礴的悲傷依舊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但身後傳來的體溫和支撐,讓她感到自己並非獨自承受。
“那個節點……”她聲音有些沙啞,“……充滿了……悲傷。非常古老,非常沉重的悲傷。”
江嶼沉默地聽著,扶著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緊。他能想象那種純粹的情感衝擊對意識的影響有多大。他之前就推測,某些節點可能記錄著不僅僅是客觀信息,還有與之相關的情感烙印。
“下次避開這個節點。”他果斷地說,語氣帶著不容商榷的保護意味,“或者,等我設計出更完善的情感緩衝協議。”
洛薇薇緩緩睜開眼,轉過頭,看向近在咫尺的江嶼。他眉頭微蹙,眼中是清晰的擔憂和一絲懊惱,似乎在責怪自己未能提前預判這種風險。
看著他為自己緊張的樣子,洛薇薇心中那被悲傷浸染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她輕輕抬起手,覆蓋在他扶在自己肩膀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微涼,帶著些許汗濕。
江嶼的手背感受到她掌心的冰涼和輕微的顫抖,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沒有抽回手,反而翻轉手掌,堅定地、牢牢地握住了她微涼的手指,用自己掌心的溫度包裹住她。
這一次,不再是試探性的輕觸,而是實實在在的、帶著撫慰與力量的交握。
兩人都沒有說話。工作室裡隻剩下彼此交織的呼吸聲,和緊握的雙手傳遞的、無聲的安慰與支持。窗外的陽光移動,將他們的身影投在地上,緊密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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