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晏的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濃霧的阻隔,清晰地落在甲板之上,帶著一種古老世家特有的從容與疏離。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江嶼周身的氣息驟然變得危險而冷冽,他向前一步,不動聲色地擋在了洛薇薇身前半個身位,目光如冰刃般射向霧中那模糊的身影。艾倫與數名核心護衛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甲板各處,形成了隱隱的合圍之勢,氣氛瞬間繃緊。
然而,處於風暴中心的洛薇薇,卻緩緩睜開了眼睛。她周身的星輝並未因這突如其來的打擾而紊亂,反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在短暫的漣漪後,變得更加沉靜、內斂,光華儘數收束於體內,隻餘眼底一抹清冷如寒星的光澤。
她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先細細感知著對方。這個自稱百裡晏的人,身上散發出的能量波動與她截然不同,並非星核的秩序與生機,也非霧氣的死寂冰冷,而是一種……如同深埋地底的古玉,溫潤中透著歲月沉澱的厚重與隔絕。他口中的“星源之力”和“哪一脈傳承”,更是透露出他顯然知曉某些超乎尋常的力量體係。
“尋古社……”洛薇薇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稱呼,毫無印象。但這並不妨礙她做出判斷。來者目的不明,但至少,他能在這詭異的霧中精準找到他們,並一語道破她力量的些許特質,絕非尋常之輩。
她輕輕抬手,指尖微不可察地拂過江嶼緊繃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即,她站起身,目光平靜地迎向霧中那道身影,開口間,是久居上位的淡然與不容置疑的威儀:
“本王妃在此清修,不喜打擾。閣下不請自來,有何見教?”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對方的猜測,反而以“王妃”自稱,直接將對話的主動權與格調拉到了自己的層麵。“清修”二字,更是點明了自己方才的狀態,隱含警告。
霧中的百裡晏似乎輕笑了一聲,那笑聲也帶著幾分古玉相叩的清越。“是在下唐突了。”他語氣依舊從容,“實在是閣下引動的星源光華,在這‘寂滅之息’中太過顯眼,猶如暗夜明燈,想不注意到都難。況且,能在此地、以此法修煉者,絕非等閒,故特來一見。”
他話語間透露出幾個信息:第一,這霧被他稱為“寂滅之息”,他顯然知之甚詳;第二,他能“看”到洛薇薇的星輝,說明其感知手段非凡;第三,他前來,帶有明顯的探究之意。
“既是特來一見,何不現身說話?藏頭露尾,非君子所為。”洛薇薇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壓迫。
“恭敬不如從命。”
話音落下,隻見那黑色小船船頭的身影輕輕一晃,下一瞬,竟已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探路者號”的甲板邊緣,距離洛薇薇和江嶼不過十步之遙!
他身形修長,麵容俊朗,看上去約莫二十七八年紀,眉眼間帶著一種飽覽古籍的沉靜書卷氣,但那雙眼睛卻深邃得不見底,仿佛蘊藏著千年的風霜。他站在那裡,周身氣息與這濃霧、與這艘現代船隻都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融為一體,仿佛他本就屬於這片超自然的領域。
他的目光先是掠過如臨大敵的江嶼和艾倫等人,微微頷首示意,並無敵意,最後才重新落回洛薇薇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探究。
“百裡晏,忝為‘尋古社’行走。”他再次自我介紹,姿態優雅,“適才感知到同道氣息,故而冒昧前來。看閣下功法,精純正大,隱有守護蒼生之意,卻又與我等所知諸脈皆有所不同,實在令人好奇。不知閣下……與那深海之下的‘失落星垣’,有何淵源?”
失落星垣!
這個詞如同驚雷,在洛薇薇心中炸響!他果然知道!不僅知道星核之力,甚至直接點出了“星垣”之名!
洛薇薇心中波瀾湧動,麵上卻不動聲色,甚至唇角還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淵源?本王妃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淵源?”
她避實就虛,反將一軍:“倒是閣下,對這‘寂滅之息’,對這海底之物,似乎了如指掌。莫非,你口中的‘尋古社’,便是為此而來?”
百裡晏聞言,眼中欣賞之色更濃,似乎很滿意洛薇薇的敏銳與強勢。他坦然承認:“不錯。‘尋古社’世代追尋散落於時光與虛海中的古老遺秘,監察諸如‘寂滅之息’此等異常現象的擴散。此番前來,正是察覺到此地異動加劇,恐生大變故。”
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凝重了幾分:“看情形,閣下似乎已與那蘇醒的‘監察者’殘骸有過接觸?並能引動星垣之力與之抗衡……實不相瞞,這在吾等記載中,亦屬罕見。不知閣下,可願尋一處安靜所在,交換些……彼此感興趣的信息?”
他的提議充滿了誘惑。關於星垣,關於觀測者,關於這片迷霧和深海遺跡,洛薇薇和江嶼有太多的疑問需要解答。而這個百裡晏,顯然掌握著他們急需的關鍵信息。
江嶼看向洛薇薇,眼神帶著詢問。他雖然極度不喜這個突然出現、氣息莫測的男人,但他更清楚信息的重要性。
洛薇薇與江嶼對視一眼,瞬間交換了心意。
“可。”她微微頷首,姿態依舊矜持,“便聽聽閣下,有何高見。”
一場關乎古老秘密的信息交鋒,在這片詭異的濃霧之中,即將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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